对即将开始的战斗，李傕心中有数。
他几乎整宿未免，只在天亮的时候打了一个盹。这个盹持续时间不到一刻钟，便被喧天的锣鼓吵响。
他猛地从城楼窜出去，只见长安城外，城墙外面，护城河边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数不清的齐军。他们正在一步步压过来，与天边的云层融为一体。
好似黑云压城。
“避箭！”
不等李傕下令，便有无数将校扯着嗓子嘶吼，将圆盾，木板树立在城墙，头顶上。
“咻咻咻”
箭如雨，数不尽的箭矢激射而来，钉在盾牌上，也钉在门板上。
“陷阵无敌！”
陷阵营的呼喊声震天，高顺一马当先，手持长枪在城墙上面冲锋。
“是陷阵营。”李傕心中慌得一笔，他已经看出来，这一次齐军精锐尽出，数支军队将自己所属的一方天地围的严严实实，没有丝毫空隙。
在自己身后，还有一支齐军在城墙上冲击而来。
其中精锐，尽是手持大戟，大盾的步兵。少量弓弩手藏身盾牌之后，每每到了冲不过去的时候，弓弩齐发，箭矢撞在毫无防备的西凉军身上，死伤无计。
“大司马，俺们顶得住，您坐镇城楼就行了。”
李岩苦中作乐，见到一条手臂的李傕，咧嘴憨笑。
昨天一夜逃掉的军士有多少，他数不过来，却知道城墙上的西凉军至多不过两千多人，剩下的不是逃了，就是他娘的躲起来了。
谁都以为齐军仁慈，不会审查城中百姓，想要蒙混过关。
这年头，脱了战甲，丢了武器，在抢一身衣服，谁能认得谁是谁？
他们不仅这样想着，还是这样做的。
“不碍事，齐军一时半会儿，还杀不光俺们。”李傕爽朗大笑，丢失的手臂不是在耻辱，而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悍不畏死，出现在此处，便是最好的士气鼓舞。
此刻剩下的西凉军，作战凶狠，杀起百姓，也是毫不手软。这些人心知肚明，自己投降齐军，也没有好下场，便索性什么都不去想，死战不退。
“放！”
关羽位于城内，麾下军士枕戈待旦，只等这一个字。
就在这时，却听箭矢如雨。左右城墙上的齐军呼啦啦的后撤，陷阵营全身铁甲，俨然不惧。另外一支齐军却是高举盾牌，却是瑟瑟发抖。
可那箭矢不断射向西凉军，却是没有一支落在这一支手持大戟的精锐上面。
“直娘贼，这样也射不中？”一个队率咋舌，身边军侯却是冷笑一声：“俺早就说了，俺们青州军，从来不卖队友。”
“说了多少次了，不是青州军，是齐军了。俺们使君现在是齐侯，封国就在俺们齐国。”
另外一个军侯嘿嘿笑着，他是齐国人，在这注重乡土情谊的大汉，提起李云义，便与有荣焉。
他跟大戟士的将领张郃不一样，张郃是从袁绍军投降而来，得了邺城荀令君赏识，才能继续带兵，驰援长安。
他们这些军官几乎在这支三千人的袁绍降兵当中，占据军侯屯长职位，只有队率，什长伍长，仍旧是袁绍降兵担任。
“擂鼓了。”
张郃神色冰冷，在投降青州军后，他亲历青州军变成齐军的转变，对蹲在长子的袁绍，再无期待。
随着齐军杀入三辅之地，天下大势更为明朗，大量降兵，黑山贼被用在后勤上，取代民夫。
战斗力不弱，衣甲齐备的大戟士更是被荀彧派遣到了长安，充作援军。
齐军家大业大，二十万正规军，加上地方上的贼捕，也不过将将保证防御。
并州三辅，几乎集结了齐军所有机动兵力。并州赵云所部两万，李云义亲军五千，加上白波黑山，战兵不断调走，还有三万余人。
三辅更有关羽所部两万，李典所部一万五千，张济一万骑兵，李云义身边的三千骑兵。加上张郃所部，人数已经接近五万。
八万精锐，加上后勤，超过二十万人为这场战争不断添加柴薪，总算到了关键时刻。
随着擂鼓声响起，弓箭手停歇，步兵继续冲阵厮杀。
“杀！”
张郃暴喝一声，一杆长枪横扫过去。
在他身前，原本密集的西凉军已经寥寥无几，一支支还在颤抖的箭矢，几乎将城墙上正在作战的西凉军屠戮殆尽。
相隔十余步的齐军却是安然无恙。
高顺所率领的陷阵营也是如此，他不紧不慢的前进，战旗猎猎。这就是最好的指引，朝着没有齐军旗帜的地方攒射，不管能杀多少人，心理威慑是丝毫不差。
李岩看着齐军冲锋而来，眼睛一眨不眨，等齐军的长枪刺入自己胸膛，他才哇哇乱叫，忍不住看向身边变成刺猬的李傕。
完了，都完了。
人都死了。
昏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反而释然了。
自己杀了那么多百姓，作恶多端，今天总算轮到自己死了。
只是不知道，昨日便突围而去的骑兵，是否到了堳坞。
陷阵营横冲直撞，大戟士犀利无比。两支这个时代步兵当中的精锐，在战场上对失去战心的西凉军，木然的挥动武器。
直到最后，西凉军几乎无人投降，人人都在死战。
“主公，城楼上升起的是高校尉的旗帜，城楼被攻下了。恭喜主公，三辅已定。”
庞统拱手恭喜，脸上却没有太多喜悦。
这一仗持续的时间之久，耸人听闻。前后数日，长安每一处角落都有厮杀。三万西凉军，数万民夫，数十万百姓，安然出城的只有三十余万，剩下的都死在城中。
那直上云霄的灰尘，空气当中弥漫的焦味，血腥味，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司马懿已经整整两天没吃饭了。河内战乱不休，城墙上的大王旗不断更换，却没有人会对河内司马家下手。
他所见不过是路边的零星尸体，从未见到人类大规模的屠杀同类。
死人，数不尽的死人让他彻夜不眠，直犯恶心。
吕布却是乐此不疲，对周遭的一起只当没看见，揪住李云义便不放：“贤婿，李傕败了，还有郭汜。某家想要亲自斩下郭汜人头，不知能不能让某家领兵。”
他扭捏，不愿意屈服，却又想要报仇。那可是西凉军，自己的死敌！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