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纪灵在随军郎中替其更换完纱布与疗伤药后,独自坐在帅帐外遥望星空。想起今夜己方大军差一点就攻上了濮阳县城头,他就感觉郁闷至极,忍不住朝着濮阳县的方向,暗恨道:“若是再给某五千弓箭手,此城怕是早已攻破踏平了。”
可惜了。
纪灵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吐出,隐晦的看了一眼军师阎象所在的营帐,眼角划过一抹恨意。
“睡不着吗?”
远处传来脚步声,纪灵定眼一看,摇摇头道:“你不也是睡不着吗。”
“某当然睡不着。”桥蕤一屁股坐在纪灵的身旁,同样看向阎象所在的营帐,暗恨道:“若是再坚持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某绝对能够攻下濮阳县,可惜某些人目光短浅,放弃了最好的机会。”
“轰隆。”
“哎,我们难得想到一起去了。”纪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正所谓文人相轻,武人也信奉武无第二的道理。
纪灵往日里和桥蕤可说不上有多亲密,但在对待阎象这个军师监军的态度上,想法却出奇的一致。
“等等,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桥蕤皱着眉头打断了纪灵的话头,耳朵微动,围绕着帅帐细听起来。
“什么声音?”
纪灵挠了挠头,起身狐疑的看向桥蕤,继续说道:“不过今日既然有了成功登上城头的猛士,想必濮阳县内已经是外强内干,今日令将士们休息一晚,明日必定能够......”
“轰隆!”
又是一阵响声传来,这次就连纪灵也是听见了,他猛然色变道:“莫不是敌军今夜前来夜袭了?”
“来了才是最好,为了防止夜袭,某已经将营寨外打造的水泄不通,某还巴不得他们前来夜袭。”桥蕤摇了摇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不好了两位将军!”也就在这时,几名亲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对着纪灵与桥蕤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怎么搞的?不是让你们小心火烛了吗?”
纪灵大怒道。
营寨起火可不是小事!
“不是火,是水!”
几名亲兵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水?什么狗屁水,营寨外出了一处小溪,哪还来的......”纪灵还未说完,一旁的桥蕤却吓得浑身颤栗道:“那陈宫没这么狠吧?!”
“什么意思?”纪灵还没反应过来,桥蕤就已经一溜烟的朝着营寨外跑去,紧接着,便是他的一声惨叫:“狗日的陈宫,你竟然真这般狠!”
纪灵见状,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连忙朝着桥蕤的方向奔去,然后......他便看见一大片浑浊的江水,正奔流不止的朝着他们涌来!
“那陈宫竟然敢掘开洹水?他不怕整个东郡的老百姓,戳他全家的脊梁骨吗?”纪灵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为了防止东郡的其他县城前来支援濮阳县,他特意将大营设置在两山之间的平原上,这里的地势比洹水低了何止数丈?
水势一旦奔涌而来,将一发不可收拾......
不管是东郡的其他百姓,亦或者他们袁军大营!
“啊!救命!”
“水……水!”
“哪来的这么多水!”
整个袁军大营直接炸开了锅,水势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蔓延至了他们的腰腹之间,别说再去打仗了,怕是连逃离这出这片水淹之地都是个未知数。
骑兵们纷纷骑上了高大的战马逃生而去,纪灵与桥蕤看着越来越多被奔流的河水淹没的将士们,一颗心瞬间坠入深渊。
完了,两万多袁军完了,他们也要完了......
这洹河水,可是横跨两州数郡国的大河啊。
“纪将军!快走吧!”桥蕤被冰凉的河水一浸泡,瞬间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后,连忙拉扯着纪灵就要逃离这片水淹之地。“水淹之后,必有追兵,我们再不走,怕是就来不及了!”
“走?哈哈哈,我们还能走去哪里?”纪灵指着这茫茫河水惨笑道:“某奉主公之名,协三万大军进攻兖州,眼下顷刻间损伤殆尽,回到豫州也是一死......”
“还不如战死于此地,以免被主公辱骂某之家人......”
桥蕤见纪灵心生死志,顿时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了。
纪灵那会不知道他在顾及什么,低眉道:“你且去逃吧,收拢残军减少我军损失。”
“某不指望你替某说好话,但只求你,切勿放过了那阎象......”
提起阎象二字,纪灵可谓是咬牙切齿。
若不是今日对方无视了他们两名主将,直接越级鸣金收兵,说不定真如桥蕤所说的那般,今夜就已经攻陷了濮阳县。
那时的他们怕是早已成为了胜利者,又怎会遭遇此天灾人祸?
“确实,阎象该死。”桥蕤眼中同时寒芒一现。
他对纪灵抱拳一躬,也不说多话,尽在不言中后便带着亲兵离去。
纪灵望着桥蕤远去的背影,对着仍留在自己身旁的亲兵说道:“你们怕死否?”
“将主在,我们则在。”
一名亲兵统领视死如归道。
“好,那我们就,杀向濮阳县!”
“誓死追随将主......”
初平三年十一月十二日夜,史书记载洹河东郡濮阳县段忽然决堤,周围三县十八村三十七庄遭遇大水,猪牛羊牲畜及百姓死伤无数,原本攻打濮阳县的袁术大军,亦损伤尽一万五千余人,只有两千溃兵侥幸逃离了东郡,余下还有三千,仓惶逃乱之中,一头撞上了驰援而来,由青州别驾荀彧荀文若所亲率的一万青州兵的刀枪口上。
遂,尽皆俘虏之。
......
“好你个陈公台,竟然敢擅自掘开洹水?”
荀彧带兵进驻东郡之后,见四处皆是大水过流的痕迹,在抵达濮阳县外,见到了比兵祸还要厉害是水灾之后,气的是浑身颤栗不止,扬言要在李云义凯旋之时,向对方谏言,拿下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百姓艰难的罪魁祸首。
陈宫自然丝毫不惧,他荀文若有他荀文若的操守,那他陈宫自然有他陈宫的坚持。
陈群被夹在中间十分为难,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过荀彧,他也是发起这计谋之人,可荀彧才不管这些,他知道陈群性子温和,是万万做不出这等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