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面露深深地忧愁之色:“只是除了朱虚以外,北海国内一片狼藉。当有人言及王县尊坚守高密时......”
“称我叔治便是。”
王修打断李云义的话,笑道:“云义千里驰援,义士也。对待恩人,修不敢称尊。”
“诺。”
李云义抿唇一笑,知道自己现在是勉强进入了这个圈子当中。
在大汉,名跟字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不熟悉的人相互之间的称呼都是职位,朋友之间才是字。
至于名字,那是上位者称呼下位者时才会称呼。
现在王修愿意以字作为称呼,足以说明自己已经跟他有所交集,不再是最初的陌生人。
“若非叔治坚守高密,牵引青州黄巾主力,云义也不能短短时间将其击破,解除高密之围。”
还能这样说?许斐惊掉眼球,万万没想到衣冠楚楚的李云义比自己还要无耻。
明明王修在高密城中什么都没做,怎么到了李云义嘴里面就变成了救世的大英雄。
这让他无法理解。
但细细品味,他却又发现李云义说的没错。
王修在高密城中,的确是吸引了青州黄巾的注意力,让其放松了警惕,才有今天的大胜。
不过这无耻,他喜欢。
“死守之死,本就是命官职责,何功之有?”
王修摇头,他不是贪功之人,不会将这些功勋算在自己头上。
“倒是云义此番大功,未来可期。府君麾下如今最是匮乏能征善战之人,若是云义去了昌都,能够叫府君知晓你的才干,国尉一职。未尝不可得。”
国尉?
这一职位等同于郡尉,乃是一郡掌管军队之人。但在东汉一朝,内地久无战时。
郡尉主管的是缉拿盗贼,统军职权几乎全数剥离。
在边地,郡尉改称都尉,仍旧统帅一郡之军。如今席卷冀州,风头无两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便是走得都尉武职,依靠功勋一步步爬上来的。
但在青州,在这乱世,国尉一职并无实权。
自黄巾起,孔融入北海之后,这北海的军政大权便一应由孔融掌管。
李云义深知孔融秉性,这是一个急于做事,做不成事却又会颓废的上司。
仅仅如此,他也想混上几年,随着孔融去许昌安度晚年。
可他记得一清二楚,孔融是发了牢骚后,被曹操直接杀掉。
要是以孔融的亲信出现在许昌,是生是死,全系曹老板一人之口。
而且照李云义看来,孔融跟祢衡这样的狂士,为了政治声望,连命都不要的人。跟他们距离越近,死的就会越快。
“国尉?”
李云义适时的表示了自己的惊叹,推辞道:“云义只是乡野村夫,守卫朱虚是逼不得已,从无入朝为官之想。”
王修闻言轻笑一声,举樽邀饮,并未将他的推辞当真。
时人皆有所爱,李云义愤然起兵,为的兴许是活命。
可从他出了朱虚,离开了自己的老巢,王修便知道李云义志向不小。
“也对,国尉虽好,却不自在。”王修将樽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笑容再度和蔼可亲起来。
“修愿意劝说府君,让云义依旧出任朱虚县尊,与我这高密令相守相望,拱卫北海。”
李云义闻言眼前一亮,这正是他想要的。一个有名无实国尉哪里比得上一个百里侯。
“云义多谢叔治兄。”
李云义拱手做谢,一时间酒宴其乐融融,交杯换盏,好不痛快。
大族豢养的舞女更是肆意展现身姿,随着乐师演奏,愈发动情起来。
......
下午,朱虚汉军已经将城外的军营摧毁,留下五百人护卫百姓挖坑掘壕,将黄巾尸体焚毁后安葬在山林当中。
数量庞大的俘虏在龚都的安抚下,不再躁动。他们乖乖的上报自己的名字,成为将要为作乱青州恕罪的一批人。
对于他们,李云义早就有了法子安置。
“许家主,陈家主,赵家主。”李云义一一问号,先他们一步落座之后,他们才不安的坐下。
除了许斐,其余两人并不知道李云义相邀为了何事。
大风猎猎,吹响立在城墙上的战旗。
李云义所选的地方正是高密城最高的地方,城墙之上。
几个矮案所对方向,正好是城外火焰升腾的地方。
“往日吾父便曾说与高密诸多豪族有旧,今日一叙,侄儿有些冒犯,还请叔父们多多原谅。”
陈赵二家家主对视一眼,顿时惶恐起来。
他们也是过来人,知道上位者越是温和,所求便越是大。
李云义手握重兵,威震北海未必,但他们这些高密城中的土豹子,却是被吓到了。
清晨一战,他们便是在这里,看着李云义麾下的大军硬生生击穿了青州黄巾的营地,俘虏一倍于己的敌人。
这样的战果,让他们高兴之余,内心不安。
尤其是许斐替李云义传话,相请他们三个人的时候,他们顿时生无可恋。
许斐缴纳了朱虚汉军的军粮消耗,虽只是七日,不是一个大数目。但要叫他们白白赠予,他们如何愿意。
他们可没被王修收拾过,知道什么叫正义的铁拳。
许斐被毒打之后,也没有义务为新人解释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答不答应,那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情。
没有好酒,也没有好菜,李云义的宴请十分简陋。
此刻,他的心思不在被邀请的人身上,而是如何安置这些俘虏。
二千三百人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李云义略一思考就知道无法将这些人押送数百里,送到朱虚县去。
为今之计,他想就地将这些人消化掉,补充进入高密城。
王修即将与自己北上,李云义不放心高密县府衙当中其余的官员,便索性告知王修一声吼,拉开这些本地的豪族谈判。
“李使君,您找俺们是为了甚?”
赵家家主年岁不小,早年也是去了洛阳,见过大世面的人。
他不愿等死,便一揖后主动问道,想要痛快一点。
“为了俘虏。”
李云义将表册放在案上,漫不经心的敲击桌面,看着他们三人道:“这些俘虏本是良善之人,如今作乱是逼不得已。吾想要在高密安置他们,你们觉得如何?”
“使君仁慈。”
许斐唱起双簧:“局势纷乱,使君这般仁慈之人,愈发少了。这些百姓,作乱并非他们所愿,今日归于高密,实乃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