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的行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许平林也不做小女儿态,干那些拉拉扯扯的事情,但还是拿着钱再次询问杜衡,“我可真把钱收起来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杜衡没好气的看着许平林,“赶紧收起来吧,我一个吐沫一个钉,不可能反悔的。”
“那我就真的收起来了。”
拉开抽屉,许平林把钱放了进去。
刚要开口说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侯医生。
不过情绪不高,和杜衡问声好,便对许平林说道,“主任,薛义文要出院。”
许平林闻言,刚拿起来的手僵了一下,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我早上不是才和他聊过嘛,怎么这会又要出院了?”
侯医生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他刚才把我叫过去,只说自己要出院。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
许平林站了起来,“走,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走了两步,才想起杜衡还在这里,自己的行为稍显不礼貌,便有回头对杜衡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你稍坐一会,我这有点急事去处理一下。”
刚要转身,眉头一动又停下说道,“这样吧,你和我也过去看看。”
杜衡大感意外,“我就不去了吧,我女朋友还叫我去买东西呢。”
“来看看吧,或许你有办法。”
什么办法?
干什么?
但是不由分说的就被许平林拽了出去。
从杜衡刚才接下钱,又拿出一部分开始,许平林对待他的态度,就稍微有了一点改变。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杜衡作为当事人,这种感觉还是很明显的。
以前的时候,两人关系虽然好,但是在交往中,始终都有一点点的客套存在。
可是从许平林准备把钱收起来的时候,从他说话的语气上,杜衡就已经感觉到,许平林是以一种知心朋友的语气在说话。
再看现在的动作,这是彻底不拿杜衡当外人了,也不管杜衡是不是愿意,你都得跟我走。
三两步到了病房,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病床已经被整理的很整齐,在病床上摆放着两个袋子,看起来像是一些衣服之类的东西;在男人的脚边也放着一个深色的塑料袋,根据塑料袋凹凸的形状,里面装的应该是脸盆和拖鞋之类的物品。
收拾整齐的男人,已经摆放好的物品,让刚刚进门的许平林的脸色变了几变。
“薛义文,咱们早上的时候不是都说好了吗,积极接受治疗,你现在这又是闹哪样?”许平林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询问对面的男人。
男人看到许平林进来,神色之间也是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但还是用极其坚定的语气说道,“我要出院,回家。”
许平林有点生气了,说话的声音却是越发的平静,“说个原因吧,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出院的。”
面对这个并不难的问题,这个叫薛义文的男人,选择了沉默,低着头默不作声,良久之后,也只是再次轻声说到,“我就想回家,不治了。”
面对这样的反应,许平林很生气,但是却又觉得无地可发,很憋屈,“薛义文,从上周五你入院到今天,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科室对你怎么样,为了你的事情,我们干了些什么,想必你是很清楚的。你现在就一句要回家不治了,你觉得你对得起我们医护的复出?”
一起进来的候医生突然插话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医药费的问题?我们主任说过了,咱们先治病,钱不用提前全部交清的。再说了,我们还给你申请了救助金,你不用担心的。”
杜衡有点意外的看了一眼许平林和候医生。
作为同行,候医生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非常的清楚,那就是你可以欠费,等以后有钱再来补交。甚至治疗好之后,你也可以直接撒丫子跑路,不认这笔账。
至于出现的后果,他们科室承担了。
在这个敢挂“手术室一躺,黄金万两”为标语的时代,许平林他们的做法,绝对是业界的良心和楷模。
这是非常隐晦,但意思却非常明了的一句话。
能不能理解的,都只能说道这个份上了。
要是说的再明白一点,那么整个科室,是会受到医院处罚的。
而看薛义文的样子,是应该能听明白这句话含义的聪明人,不应该为了钱而出院吧?
果然,听到候医生的话,薛义文赶忙摇头,“不是的,我真的不想治了。”
许平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劝说,“你现在中期胃小弯癌,扩撒还不是很严重,手术切除之后,你是有很大的几率康复的。就算是最后复发了,你也可以延长3到5年的生命。你想想你的孩子,现在才两岁多,正是需要父亲陪伴的时候,你舍得吗?你就不想陪你的孩子一起成长吗?”
孩子,绝对是这个年轻父亲的心头肉。
因为听到许平林说孩子的时候,薛义文的情绪有了波动,神色也变的很纠结。
但是,没用几秒钟的时间,他再一次坚定的摇摇头,神色之间更是平添了一抹认真,“许主任,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但是我真的决定了,不治了,我要回家。”
许平林对于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耐心也终于被消耗干净,忍着怒气,最后一次问道,“说说原因吧,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如果说你是准备转院,我们不拦着你。”八壹中文網
薛义文坐在床上垂着头,用很轻很淡的语气说道,“我没打算转院,我是真心不想治疗了。我查了一下,像我这样已经是中期的人,根治的可能性已经不大,术后复发的几率非常高。”
候医生急切的说道,“可是手术后可以延长你的生命,让你可以多陪陪你的孩子,你可以亲眼看着你的孩子成长不好吗?”
薛义文轻轻摇头,还是低垂着脑袋,“不做手术,我还能活个两三年,做了手术也就是三五年,七八年,多出那么几年没必要。
孩子现在还小,不懂事,现在走了,孩子也不会太难过。可过几年之后,孩子大了,懂事了,那时候我要是没了,孩子得多伤心。”
一番话,说的在场众人都沉默了起来。
薛义文突然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朝向西边的窗户中,刚好能看见缓缓下落的太阳。
阳光很亮,经过玻璃折射之后,还是非常的刺眼。
薛义文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让自己的整张脸都被阳光洒满,那享受的表情好像也在告诉大家,他真的看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