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顶,一个半卧着的矮子睁开眼睛,先是垂眸看了一眼底下走过的手捧赤金鼎胚的青年,而后再眯着眼跟对阁那满口黄牙的老妪对视了一眼,老妪往一旁唾了一口老痰,嘿笑着露出满嘴的黄牙:“徐矮子,要是有心试探,怎么不自己去?瞧老娘做什么?一把年纪了眼睛不干不净,也不把眼垢擦擦!”
徐矮子抠着脚丫子剔牙,好笑道:“狗娘们嘴还是那么臭。虞荞,我看这小子大摇大摆走进天鼎阁的德行跟你当年一模一样,你要不去跟他来个老牛吃嫩草,我徐寇可没有擦亮眼睛的理由。”
“呸,臭不要脸的老侏儒,老娘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动过手了,更何况这年轻人当真没点本事,怎么敢走进这儿来?”
“是真没有本事愣头青,还是故意露出破绽等我们出手?那姓裘的肥猪你怎么不吱声?”徐寇狠瞪一边呼声震天的裘五行,这胖子往阁顶一趴就是天然的遮阳伞,大半空间不见天日,据说他出生的时候算命的掐指一算,这厮五行缺金木水火土,横竖起不出个正经名字便叫做了五行。这下可好,五行是不缺了,缺睡眠和缺吃,养成这么个嗜睡的胖子,硬生生给修炼成了五行圣人。
裘五行翻了个身,挠挠腚眼,“想那么多做什么?那小子又不是新来的厨子,不管吃不管住的,一会儿自己就滚蛋了。”
“我看好像有点名堂。”一个黑脸男子往裘五行肚皮上头踢了一脚,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得了吧,你李黑肚子里没几两墨水,指望你还不如听听裘胖子的梦话。”徐寇白了一眼,这李黑真的长得比炭还黑,也不知道是天生就这么黑,还是后天被三灾大劫给劈得焦黑。好容易跟仙武圣王成了本家,没想到混到来守阁。
李黑心平气和道:“我是真觉得这年轻人有些东西,你们看他手里头拿着的鼎,似乎大有来头。”
“那是帝品的鼎。”老妪虞荞桀桀笑道:“能炼成帝品丹药那一种。”
天鼎阁四位不像元老的元老大眼瞪小眼,随即哈哈大笑,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徐寇擦干净眼垢,瞪直了那对怎么都不显大的眼睛:“咱仨守这阁儿有多少时日了?”
“不按百年算么?应该是七百年了。”
“我怎么记得是六百五十年不到?”
“李黑你张开手数手指都能数岔一半的人就别插嘴了,加上今年满打满算已有六百七十七年。若是连月份也算上便是六百七十七年零七个月,确实是不到七百年。徐矮子,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老珠黄一口黄牙的虞荞笑起来还能估量出三四分年轻时候的轮廓,可惜已经勾不起这三个老汉的欲望,四个人里头就她的脑袋最灵光,徐寇次之,其余两人加起来都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虞荞虽然总是跟这矮子大眼瞪小眼,实则在天鼎阁也只有他跟自己说得开话。
徐寇一板一眼地道:“那在这六百七十七年又七个月里头,咱们可曾见过这种不怕死的又或者是这种来头甚大的人?”
“不怕死的没那么大能耐进来,有那么大能耐进来的人自然不怕死。”李黑一如既往地满口废话,倒是旁边的裘五行挠着头皮坐起身来,蓬头垢面地道:“废话那么多,打打看不就知道?”
这胖子块头比其余仨加起来还大一个车轱辘那么大一圈,足尖一点却是身轻如燕地扑腾出去,身姿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落下,伸手直接去夺青年手里头的鼎胚。
秦天注意这四人已久,回过头来笑吟吟道:“抱歉抱歉,这东西不能给你,大师请回。”
右手摺扇一拂,千斤重的裘五行又是一个扑腾飞回了天鼎阁,轻飘飘落在阁顶,一张油腻的脸庞里头艰难地挤出来俩眼豆豆,费解地看着自己回来的方向,打了个响嗝。
“丢人现眼!”虞荞白了一眼,心里笑得来人不是简单人物,既然裘胖子已经出手,索性破罐子破摔,“这位小爷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天鼎阁不是外人该来的地方,此地有此地的规矩。”
秦天依旧是笑眯眯地指着中央天鼎阁:“在下想见见丹劫。”
李黑一拍手道:“那你可就来错地方了。”
秦天噙着笑反问:“来都来了,便是地方错了,试一试又何妨?”
“天鼎阁炼丹引来丹劫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如今罕有丹劫出现,我们四人也算得上是最后一道防线,平日里没有丹劫,便要提防着阁下这般的不速之客。”
徐寇说话直来直去,引得虞荞直瞪眼。
秦天从容道:“那在下自己引来就是!”说话间已经飞跃上天鼎阁中心,入了阁内也不客气,口中说着:“借药材一用。”人已经如风般在阁内扫荡了一圈,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其实也就是四人瞅着他进阁上阁顶开鼎的功夫,那上百道药材已经被处理成粉、块、汁、渣,秦天整匀了又划出五份来,其中一份掷入鼎内。手法细腻,操作却是大开大合。
这时候鼎已经被太阳真火烘得燥热,内部的药材在神识的操控之下分分合合,寻常炼丹师这时候定要收一收火候再用自己的法器调配妥当鼎内材料的份量,才敢继续下一步,没想到秦天直接手往里头掏了掏,笑笑又加大了火候。
外头四人看得眼珠子都掉了一地,他们虽然不是炼丹师,但好歹在天鼎阁待了有将近七百年时间,还是第一次见人炼丹这么不拘一格。
虞荞摇摇头:“本以为是大师,没想到是个莽夫,糟蹋了大好的药材。”
徐寇冷静道:“不,或许恰恰相反,他的确是个大师。药材达到一定的珍贵程度,若是被大量糟蹋会直接招来天谴,中央天鼎阁里头可全是这样的宝贝,而现在火都有一人高了,还没见天谴出现,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