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这番话，未免太过无情了些。如果师母听到，也不知她会不会伤心。”
言至此处，凌太虚面上闪过几分好奇：“弟子未曾飞升天界，还真不知道，是否所有的神明，都像师傅这般无情。”
“神与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控制。天上的神，同样也有七情六欲，但神性却不会被这些东西所影响，不会似凡人那般，受七情六欲所驱使。”
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些话，秦天问道：“现在，你还有话想说吗？”
“当然有！”
口中吐出这三字的同时，凌太虚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一番模样：“师傅，到了现在，弟子临死之前，只想对你说一句话。”
“洗耳恭听！”
“一千年前，从你陨落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早就已经不在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说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也就是说……天界，不是你想去便能去的。不按那位‘黑影’大人的意思去做，弟子现在的模样，便是你的下场。”
话音落下，只见凌太虚身上衣袍无风自动，竟是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化为粉尘。
而衣袍化成齑粉的同时，秦天也清清楚楚看到，自己这位“记名弟子”的身体，竟是寸寸龟裂，比起他当初被崩灭苏月那道神念的恐怖意志所伤时，还要更为可怖。
说实话，自从推开这间草庐大门那一刻，秦天就隐约感觉到，凌太虚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不久之前，从对方口中，说出三千年前那场雷劫时的情形后，他便推断出，自己这位“记名弟子”，可能已命不久矣的事实。
雷劫有多可怕，秦天亦曾亲身经历过，自然知晓其中厉害。
若轻轻松松便能渡过，古往今来，多少往圣先贤，也不会在渡劫前，先把自己的洞府留下，免得死后无人继承衣钵，导致一身所学失传。
比前八道天雷加在一起，威力还要翻了一倍有余的第九道天雷，别说人间最强修者，哪怕就算是放在天界，实力一般的神明，也都未必能扛得住。
如今，亲眼看到凌太虚身上那可怖的细碎裂痕，清清楚楚感知到，从那具身体里散发出的死寂、腐朽气息，秦天心中，也悄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凉。
不管怎么说，学了他的法，就算是他的弟子。
而现在，弟子就快死了，但他偏偏却无力阻止这一切，这种无奈的滋味，秦天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
“你的意思是说，不按那‘黑影’的安排去做，我就会像你一样，死在第九道天雷之下吗？你现在这幅模样，难道说……当初你也……”
“不不不，弟子可没违逆那位大人的安排。”
“那为什么……”
“呵呵，当初那位大人，曾给了弟子两种选择，一是飞升天界，然后死掉。二是不飞升，死后保留记忆，重生到一方崭新的世界。两种选择里，弟子选了后者。”
“新的世界……什么意思？”
似乎看出了秦天心中的复杂情绪，凌太虚忽然笑了：“师傅，弟子之前说过，我不会真正的死去。至于其他的，也无需弟子来向师傅解释，等到师傅亲自推开新世界的大门后，一切自然明了。”
凌太虚的口风很严，不论秦天如何试探，硬是紧守最后底线，不露分毫。
但仅仅只是“新世界”这三个字，便足以让秦天感觉到，那‘黑影’的谋划，是何等庞大。
能冠以世界之名，横跨天人两界的阴谋，已足够令他感觉到窒息。
“呼……”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默半晌后，秦天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就算我明知拒绝后，会死在第九道天雷轰击下，但还是选择了拒绝呢？”
“‘黑影’大人说过，师傅能陨落一次神魂不灭，那同样的过程，就能重复两次、三次、无数次，直到师傅同意为止。时间，对那位大人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千年、万年，他能一直等下去。只不过……若真拖到一万年以后，恐怕就算师傅同意，也不可能见到师母了。毕竟就算天帝，亦只享得万年寿数。大限一到，终究也要灰飞烟灭。”
回答完这个问题，凌太虚反问道：“师傅可还有其他要问的？”
唇角微微一动，秦天终究还是把“为什么”这三个字，又重新咽了回去。
因为他明白，既然那神秘的“黑影”选中了自己，那自己的身上，就一定存在着对方所看中的某种特质。
“没有了，你……去吧……”
“好的，那弟子便走了，师傅保重。多年以后，我们师徒定会再见。”
说完这句话，凌太虚微微一笑，他的身体，竟恍如一座沙山般，就这么当着秦天的面，一点点化为灰烬。
早在三千年前，凌太虚在度第九道雷劫的时候，他的肉身便宜被九天雷霆毁去，能够熬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还有着自己的使命尚未完成。
而如今，见过秦天之后，把该交代的一切都讲出来，凌太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此时此刻，只需静待新世界的到来即可。
不管是否舍得，该死的时候，谁也逃不掉。
凌太虚就这么走了，如他出现时一般，显得很是匆忙。
但是，死亡却并非结束，反而只是开始。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过，究竟要如何接掌这座充满谜团的“启天洞府”，更没有交待过，接下来秦天又该做什么。
不过没关系，随着凌太虚彻底化作灰烬飘散，虚空中突然泛起一层好似水纹般的涟漪，随后自那涟漪最中心的源头处，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起先，出现在秦天视线中的，只是一只半透明的黑色手掌，而后是胳膊，最后是整个人，一个全身皆是半透明，好似笼罩在黑色迷雾中，看不清面孔的影子，就这么自虚空中“钻”了出来，显得很是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