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鼻息倾洒在耳蜗,蒲惊梦眼睫轻轻一颤,心蓦地紧张了起来,被少年掌心握住的右手丝毫不敢动弹。
生怕一不小心就与沈朔的肌肤相擦,再激起过电般酥麻麻的触感。
“抢他手上的那幅画。”
蒲惊梦冷静下来,小心翼翼抽回手,脑袋微微侧开,盯着地上痛苦呻吟的男人,朝沈朔小声道:“那是我妈妈给我画的肖像。”
“收到。”
沈朔笑着扫过女孩逃窜的手,纤细白嫩,关节紧张弯曲扣紧,像是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让人想要握在掌心,温柔呵护。
随即他掀起眼皮,顺着蒲惊梦的目光望去,见男人手里的画被捏着褶皱不堪,薄唇抿成线,桃花眼倏然沉下,深处幽光闪烁,翻涌着阴森可怖的怒火。
蒲昀瞬时感觉后颈一凉,却又不甘示弱,咬牙瞪了回去,整个人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像只可笑的丧家犬。
“你……你谁啊!”
蒲昀撑着地爬起,脸上的擦伤冒着血丝,沙哑的嗓音因疼痛未散还在发颤:“打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和我女儿的家事,劝你少掺和!”
蒲惊梦率先冷嘲道:“我好朋友打得可不是人,而是畜生,你想要赔偿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找个兽医。”
沈朔没忍住笑了一声。
周围的群众年轻人偏多,有的掏出手机拍照录像,有的跟同伴小声议论,其实就属买菜回家的老人们声音最大。
他们单听着蒲惊梦骂自己的父亲是畜生,都不赞同的指责道。
“小姑娘,他毕竟也是你爸爸啊!”
“你能帮就帮帮他吧,瞧着怪可怜的,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
“再大点仇恨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这小姑娘看着挺乖的,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啊!”
沈朔见有人说蒲惊梦,眸底的浅笑瞬时被阴冷覆盖,目光锐利一扫,懒洋洋抬起下巴,仗着身高的优势,斜瞥睥睨,阴阳怪气嘲讽道:
“老奶奶你们是心善的人,那请兽医的钱你们出怎么样?趁这个机会跟兽医打好关系,就算日后身患重病儿女不孝,你们也能慈母仁心原谅他们,找兽医免费看病。”
老人们直接气得跺脚,险些把篮子里的蔬菜水果朝沈朔扔去。
“小伙子你怎么说话的!”
“小小年纪这么猖狂?”
“你们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孩子,不仁不孝,准成不了大事!”
躺在地上的蒲昀见老人们都在训斥俩孩子,心想机会来了,开始哽咽认错。
“别骂他们了,都是我的错,作为爸爸,没能力给女儿幸福的生活,梦梦……你恨爸爸也正常,求求你给爸爸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他疼得不能站起来,就朝女孩的方向爬起,握住画卷的那只手却未着地,中长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
只能看见发颤干裂的唇,以及猩红的眼。
“你不是想要阿酥的画吗?”
“我们换一换,你要画,我拿那笔遗产还钱,然后我们重新开始……”
沈朔脸色一沉,迅速挡在蒲惊梦的面前,修长的手攥紧装着布丁的纸盒,眸底闪过冷意,似乎是想动手了。
蒲惊梦鬼使神差抓住少年的衣角。
贝齿蓦地咬住唇瓣,看着曾经温文儒雅的父亲变成这幅鬼样子,眼眶不知不觉氤氲起了水雾,除去想笑。
还有一丝说不出是什么的复杂情绪。
“蒲蒲?”沈朔回眸一看,瞧着女孩眼眶染上了红色,顿时心疼不已,想要小心翼翼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安慰。
谁料蒲惊梦突然眨眼轻笑。
笑意只是一瞬间,但沈朔还是捕捉到了。
随即腰间传来微痒,是女孩在轻轻戳他的腰,还带着安抚的意味。
沈朔:“?”
装的?
沈朔唇角勾不易察觉的弧度,意味深长凝视着眼眶红红的女孩,果然下一秒就看见蒲惊梦可怜兮兮探出脑袋。
目光扫视四周,眼睫轻轻一颤,落了泪,瞧着比那地上伤痕累累的蒲昀还可怜。
“我酗酒家暴,赌博成瘾,离家弃女的爸爸,你是还活在梦里吗?”
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惊呼声。
连咬牙往前爬的蒲昀也停了下来。
蒲惊梦眸底一闪而过狡黠,攥紧少年的衣角,可怜巴巴吸了吸鼻子,眼泪刷刷流下,染湿了精致的小脸。
“梦梦你……”
蒲昀察觉到周围的群众直视自己的目光都带着厌恶,不由攥紧手里的话,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蒲惊梦。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爸爸?爸爸赌博也是为了赚钱,当初离开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朔冷声打断了。
“闭嘴,你根本不配做父亲。”说罢,沈朔手腕微微抬起,温柔揉着蒲惊梦的脑袋,示意她继续往下演。
蒲惊梦得到指示,边调皮地踮脚蹭少年的掌心,边泪眼朦胧的哭诉。
“不管你赌博的目的是什么,你都毁了妈妈,也毁了我的童年。而且我都告诉你了,妈妈没遗产,她的钱都用来治病了,哦……对哦,你那时候天天在赌坊,怎么知道妈妈病了?”
沈朔揉头的动作一顿,长睫投下一排阴影,眸底深不见底。
蒲惊梦继续怒视蒲昀,哽咽道:“你知道妈妈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把她藏起来埋,和你永不相见。我哭着点头,抱着妈妈的尸体想着如何藏……可谁知道,直到下葬你都没回家,你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围观群众听不下去了。
小姑娘看着这么可爱乖巧,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渣爸啊!
“草,渣男!”
“去死吧!”
“家暴的人永远不能原谅!”
“被打成这样也他妈是活该!”
众人咒骂声中,蒲昀死死咬着唇。
那凹陷的五官被乱糟糟头发遮住,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能看见唇在打颤。
他仰头展开画纸,双手握着两边,长发顺着擦破的脸颊滑落,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涌起了水雾,笑容却是破罐子破摔的阴狠。
“我不信!柳酥找过律师,肯定有遗产!你不给钱我就把这幅画撕了,让那女人死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