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一行直往皇宫正殿,到正殿外殿门才缓缓打开,韩健扶着杨瑞母女下銮驾,此时百官皆都跟在后面不敢越雷池一步。还没等韩健和杨瑞相谐进殿,便已有随同小太监先行进殿,从两侧饶到一边去侍立。
等韩健和杨瑞进殿后,身后百官才鱼贯而入,其中大多数的将官都是东王府派系的将官,朝廷派系中因在昨夜事件中牵涉太多人,就算一些没有涉事之人今日也未曾到皇宫里来,诸如一朝辅顾唯潘。宁原作为朝廷官员代表,领朝廷文臣进殿,东王府将官则立于另一边,其中武将还占了大多数。
韩健和杨瑞亲自登上玉阶,到龙椅之前,原本在龙椅之旁有伴椅一张,是曾经杨瑞特别安排的,是为将来朝议之时方便韩健就坐。但此时她没有跟韩健说什么,便已经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意思已很明显,她不再为帝王,连象征九五之尊的龙椅也让给韩健就坐。韩健却没马上落座,而是转过身看着在场的文官武将,他没有坐也就没人正式行叩拜之礼。
“请太子。”韩健突然道。
当下所有朝臣才想到还有杨曦这个尴尬人物的存在,从昨日开始就没人还记起杨曦怎样。杨瑞本来在朝廷里的存在感就很低,没人会对他平日在宫中的作为有所关注。随着韩健这一声令下,马上有人去“请”太子,说是请,但其实跟押送差不多。杨曦躲在自己的寝宫里也并不清楚外面生了什么状况,等他被小太监和宫女簇拥着到了皇宫正殿,百官也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前面来。
“作何?”杨瑞原本都坐下,见到杨曦进殿,杨瑞还是起身望着韩健问询。
杨瑞既然选择退位,她是不会将皇位交给杨曦的。既然连她自己都无法确保坐在龙椅上能令朝中上下和睦,更何况没有任何担当大任能力的杨曦?杨曦进殿之后,头都低着,他好像已经知道韩健今天要被人推上帝位。而他作为太子在这种时候也是非常危险的,韩健就算顾念跟他的交情,最少也会软禁他到死。
“太子请上殿!”韩健对缓步走过来的杨曦说道。
杨曦抬头看了韩健一眼,与韩健对视。他的神色登时慌了,他无法跟眼前立在龙椅之前的韩健对视,赶紧低下头,支支吾吾道:“不……不用了。”
韩健朗声道:“陛下既有让位之心,当让位于太子。太子也当继承大统而令百姓安居!”
韩健的话,令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个个都想难道是韩健不想登基而让杨曦来当皇帝?但再仔细想的话,事情说不通,杨瑞本身已经有帝王的风范,她要逊位自然也会让给更能服众之人,眼前的太子连平常人都不及,更何况让他做天子?到时候东王府把持朝政,朝廷必将更加混乱。
杨曦语气很滞缓,道:“皇帝……我当不起,还是由东王……来当为好。”
杨曦的话再次遭来人的鄙夷。原本对他还有所期冀的一些朝廷派系大臣,也感觉到失望。之前在林恪叛乱的计划中,是有意要让杨曦来继承大统的,毕竟杨瑞跟东王府的关系纠缠不清,就算铲除了东王府,将东王韩健杀了,可还是无法将东王府的余孽斩草除根,杨瑞的女儿也是韩健的女儿,现在拼了命把魏朝的皇室正统给维持住,将来杨瑞继续为皇帝还不是要将皇位传给她跟东王的女儿?那今日的所作岂不付诸东流?
“太子请上殿!”韩健再次厉声召唤。
杨曦仍旧死站在远处。连动弹都不动弹。直到韩健唤了第三声,杨曦突然跪倒,开始恭敬朝韩健磕头。他的举动也令一旁立着的杨瑞长舒口气,这说明杨曦就算再不济。也能看懂当前的局势,他这个太子根本是有名无实,与其听韩健的上殿被韩健推上一时的皇位,将来身死,还不如现在就早些放手,既能让他自己不用背负朝廷的重担。说不定还能获得全身而退,韩健顾念他今日的“拥戴”功劳或者还能赐给他封爵和藩地,到时他还可颐养天年。
随着杨曦的下跪,整个朝廷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再能阻止韩健登上皇位。随之宁原第一个下拜,口中称的仍旧为“陛下”,东王府派系的将官随后,最后才是朝廷派系的其他官员。而原本还立在韩健身边抱着女儿的杨瑞,也要在韩健面前跪下,不过却被韩健扶起。
韩健先扶杨瑞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才回头看着跪倒了一地的百官道:“本王自奉天勤王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未敢有废。从未有过篡位谋逆之心,今日诸卿抬爱,陛下恩泽,让本王可登天子位,实心中有愧。我既代天子行事,将来另觅仁君,众卿当一心为朝廷基业,令早日驱除胡虏,光复半壁山河!”
“谨遵陛下御旨!”在场官员齐声道。
在场之人还是有些异样的情绪,韩健在推辞之后终于还是决定“代天子行事”,其实也就是登上皇位。那接下来魏朝将成为历史,可一切都未曾提前商议过,现在国号和年号肯定暂时是无法改变。朝廷体系也定然沿用之前朝廷的体系,只是在很多重要部门的职位上,新皇会安插进更多东王府的“自己人”。
韩健侧身看着一脸平静之色的杨瑞,他没想过终究还是把杨瑞的皇位给夺了。从开始他就想做“皇夫”,但没想到这皇夫不好当,等他大权在握之后,别人对他的忌惮也就多了,太多的人想将他铲除,杨瑞也在一个适当的时候选择了最简单而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位给他,如此韩健作为皇帝,不再是乱臣贼子,天下也将成为韩氏的天下。
“众卿平身!”韩健摆手道。
“谢陛下!”百官开始起身,与下拜相同的,起身也并非齐整。一些朝廷的老臣已经满面泪水,一个王朝的终结是在他们的见证之下,他们都是魏朝的“忠臣”,并以忠君爱国而自居,眼前却要叩拜一个“奸贼”而奉奸贼为一朝正主。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杨瑞。好像什么都想开了一样,很平静地完成了这一切。但韩健还是能感觉杨瑞心中有股负罪感。
宁原上前启奏道:“陛下,如今北方蛮夷试图犯边,陛下继承大位当早些天子诏以安军民之心。各州郡官吏当派使者前来朝贺。还请陛下示下,我等当为陛下尽心竭力!”
说着,宁原躬身行礼,意思是他可以为韩健的登基做的漂漂亮亮。眼前只是一个简单的登基仪式,还未到正式的登基大典。到正式大典之时,除了要祭天诏书,还要易国号改元,还要册封太后、皇后及妃嫔,更要立下储君太子。这一切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但自古以来,禅位及易天子之事是有例可循,只要朝廷中有人能操办好的话,也不用韩健过多去劳心,自会有人办好。而宁原为了完成他作为一朝辅的职责。自然是主动请缨来替韩健做这些事。
韩健本不想再用宁原,可如今就好像当初兵马刚光复洛阳时一样,不得不靠宁原这样一个有背景的朝廷派系官员来维持大局,暂时用宁原也是让朝廷上下的将官安心,将来再行替换。
韩健道:“宁尚书昨日平叛有功,乃居第一功。现加封宁尚书为太师,领尚书台,统筹朝廷一切事宜!”
宁原一脸喜色,马上叩拜行礼道:“臣接旨!”
韩健再看着其他官员道:“凡涉昨日叛逆之事人等,皆都下狱。待祭天告民之后,再行议处。”
韩健这么说,也就等于是暂时让林恪等犯不用死,而是等死。至于之后是否会行大赦。大赦后这些人是被杀还是被流放,也要等韩健进一步的指示。
宁原再上奏道:”请陛下移居皇宫,坐镇龙气!”
韩健微微点头,道:“回头再行安排!”
自始至终,虽然韩健以皇帝自居,但未称孤道寡也未让杨瑞太下不来台。韩健说是要回头安排迁居到皇宫中。也没规定具体的期限,等于是把事情交给宁原和礼部的官员去做。
之后韩健作出一些人员上的安排,主要是洛阳城防上的调动,至于朝官,由于一些人涉及到昨日的叛乱,韩健征调了部分东王府的文官到朝廷体系中,也等于是完成他继承帝位的第一步,将东王府的人跟朝廷的人糅合到一体。这也是取代原本朝廷体系的第一步,先让东王府的人适应朝廷体系,再行提拔一些后起之秀,或者是安插自己人到其内,将原本杨瑞的朝廷取代成新的朝廷。
一切安排就绪,简单的登基大典也告一段落。韩健亲自宣布“退朝”,但韩健没有先一步而去,而是目送将官离开了皇宫大殿,他选择留下来陪杨瑞母女。等百官和随从的宫女太监都出了殿门,杨瑞终于忍不住留下眼泪,对她来说,她今天做了罪人,主动把皇位让给了韩健,而她将来不再是人君而是人臣,就连她怀中的女儿也不再会成为皇储。
“瑞儿,你……若是觉得委屈,我可收回成命。”韩健叹口气道。
杨瑞稍微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夫君既已是一朝之主,不用考虑臣妾的看法,臣妾只是自问对不起列祖列宗,怕九泉之下无法与他们再相见!”
韩健上前扶起杨瑞,正要陪杨瑞回寝宫再行安慰。却有小太监来报,说是韩松氏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但并未进宫来。
此时百官尚未走出皇宫正门,韩松氏便如此过来,按照道理来说,只要韩健登基为帝,那作为养育了韩健的二娘,韩松氏将会成为一朝太后。但韩健显然不想立“太后”而令韩松氏跟杨瑞之间生矛盾,韩健不想将东王府与皇室混淆。
“请郡王妃进宫!”原本韩健要走,此时他也不着急了。
杨瑞正要走,韩健扶着她道:“你无须避让,一起见便是。”
杨瑞矮身施礼,却是仍旧坐回到龙椅旁的伴椅上。
很快韩松氏便亲身进宫来,这次韩松氏是独自前来,韩松氏一身华贵的宫装,这是她作为郡王妃进宫时应该穿的贵女装束。等韩松氏进到大殿中来,行至殿中,恭恭敬敬对韩健下拜,道:“臣妾参见陛下!”
“郡王妃免礼。”就算在场没有外人在,一切也都是依足礼数。
韩松氏平身,却是眼睛瞄到韩健身边还坐着杨瑞,心有不忿。在她看来现在韩健已经继皇帝位,也就无须再对杨瑞礼让,杨瑞最多也只是韩健的妃嫔,她甚至连皇后都做不得。
“臣妾今日进宫,是请陛下早日改国号,立皇后太子储君,以安民心。”
与之前宁原所奏不同的,韩松氏更在乎的是立皇后。按照以往的规矩,既然韩健作为东王,有自己的妃子,虽然顾欣儿和杨苁儿名义上都是韩健的正妃,但韩健总要从她们中选出一名来作为皇后。至于杨瑞,就算她曾经是天子,现在也不过是帝王身边的一名妃嫔,她是没有资格坐上皇后位子。
韩健道:“郡王妃操之过急了。一切当由礼部拟定,由宁太师全权负责。至于郡王妃,只要管好东王府之事便可。”
韩松氏针锋相对道:“陛下所言差矣,如今东王府即为朝廷,东王府已不存。东王府既不存,那臣妾又何来管好东王府之事一说?可是朝廷上下之事,皆可由臣妾来管?”
韩健没有回话。
他登上帝位,显然是韩松氏早就想看到的。不过韩松氏还想看到韩健将原来的杨氏宗族全都打压下去,连杨瑞也不能例外。他现在就算是继承了天子位,可仍旧人心不稳,他是趁着朝廷的叛乱还有杨瑞的容让才登上这位子,他不想以一个逆臣的身份令朝野不安。
“东王府上下一切照旧。大殿之前,本王也不会以帝王自居!”
韩健近乎是带着愤怒,厉声喝斥了韩松氏一句。令韩松氏怔立当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