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知,对于西凉国旧境为谁所占的事,洛夫人还是很清楚。她暂且不知韩健为何要问此事,却也赶紧将自己所知知无不言。
“回少公子,确实如此。凉国旧地,有十三城为鲜卑人所占。”洛夫人恭敬回道。
“嗯。”韩健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洛夫人的回答,随即韩健一笑道,“那夫人你可有想过,派兵去将其收回呢?”
洛夫人听及此,很慌张道:“少公子之言妾身不太明白,妾身手上无兵无权,何来派兵一说?”
“只是问问你,何必如此着急?其实本王想说,若是可以的话,东王府倒愿意出兵,帮帮你们西凉!”
洛夫人一时沉默,不知该怎样应答。
能得到东王府的军事援助,历来是她为东王府谋事之目标,可有些事她明白没那么简单。就算而今东王府能出兵,也必须要绕过西王府这座大山。而今东王府占据的不过是洛阳城,与西凉旧地之间所隔的是偌大的关中地区,而今整个关中都为西王府所占据。谈及要收复西凉旧地,难道还能隔山打牛不成?
思索了片刻,洛夫人才道:“少公子能帮固然是好,只是……有些事急不得,妾身也不求少公子能马上帮助到凉国旧人,只盼能在少公子面前效鞍马之劳。”
韩健听到这么表忠诚的话,笑了笑。洛夫人是何等的女人,他清楚的很,这个女人很有野心,只是她的这种野心还具有局限性,她只是一门心思想做她的西凉女皇,想做被西凉国人所瞻仰的那个权力核心。这种背景下。她便是侍二主,一边帮东王府做事,一边给西凉国复国人马筹措银钱粮饷,也是丝毫不怠慢。可有些事,她必须也要作出一些抉择,便是韩健要帮她。也不会利用西凉国复国人马,这道理她也明白。
“本王知道夫人在想什么。”韩健突然打破沉默,也让洛夫人心中一惊,她回答完韩健的问题之后便一直心中惶恐,怕自己的回答不会令韩健满意。
“……夫人是觉得,而今东王府没能力出兵关西,提不提西凉旧境的事,终究对洛夫人你没差。现在只问夫人一句,若是有这样的机会。夫人可愿为马前卒?”韩健笑问道。
“自然愿得。”洛夫人想都不想,开口道。
本就是很好回答的问题,洛夫人怎么也不会去选择不愿意。
“好。”韩健笑了笑道,“夫人记得这句话。若真是有这一天,夫人可千万别后悔。本王现在要回去了,夫人也现回去休息便是。”
说着,韩健起身来往楼下走。
洛夫人神情很紧张,到韩健下楼去。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韩健的问题,看起来简单也能令她所回答。可她还是没摸准韩健问这些话的意思。
西凉旧地为鲜卑人所占,继而是出兵为马前卒,这似乎预示着东王府要出兵关西之地。可而今东王府正被北方苏廷夏出兵北川之事弄的焦头烂额,何来兵马出兵?便是东王府要出兵,能避开西王府这一环?还是说东王府这次的目标,就是西王府而不是什么西凉旧地?
……
……
眼看到了五月。洛阳地区也迎来了夏收。
因为这半年多来洛阳地区相对时局平稳,百姓在种植上也基本并未荒废,粮食的收成虽然比不上丰收年,却也并非荒年灾景。随着夏收到来,朝廷在税收征收方面。也颇有成果。洛阳大小的粮仓,开始堆积粮食,令这些已经空了两年多的仓库,开始有了人气。
韩健却无心于夏收的事,以及税赋的征收。
韩健仍旧在负责与北王府的议和谈判,但这种谈判已经转入僵局。
几天下来,谈判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议和的会议虽然是每天都召开,可也都是只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争吵不休。对于朝廷何时罢兵的事,朝廷方面只字不提,倒不是朝廷参与谈判的人不想提,是这些事根本就是为东王府所控制。只要韩健不话,他们根本无从去谈。
而作为主导者的韩健,也好像在“装糊涂”。
每到需要他去旁听议和会议进程,便只是坐着,偶尔也会说两句,却也不会说及要害问题。这令北王府使节李钰分外着急。
五月初六下午,一轮新的谈判结束,李钰心急火燎想留下韩健好好谈谈关于退兵的问题。可还没等会议结束,韩健便现一步离开礼部衙门,李钰想去挽留也是没法。他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看出他对东王府有所求,在议和问题上,他要尽量表现一个使节的风度,让人以为北王府能够继续撑下去,但现在看起来,北王府已经在鲜卑人轮番猛攻之下有些摇摇欲坠。
“真是晦气!”
李钰刚回到驿馆,便直接回到北王府一行所住的西侧宅院之内,到厅堂里,他直接将手上拿着的会议摘要往地上一扔,显得很懊恼。
“李左丞不必心急,事情总有缓和余地。”一边的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紧忙劝说道。
这四十多岁的男子,名何敬,是北王府特地派来帮助李钰的谋士,平日里关于议和的事,这何敬也会不断跟李钰来讨论,也算是李钰的军师。本来李钰对何敬也算是敬重,可这些日子下来,事情不能取得进展,他的这种敬重也逐渐转为恼火,他也将谈判不能取得进展的原因,归咎于何敬等人身上。
“去将许家那女人找来!”李钰怒道,“不是说将礼物送去了东王府,还颇有自信能得到东王府所支持?便是这事情,而今洛阳都无人再提,可是以为收了礼,事情辨别这么罢了?”
何敬先是行礼,终究没去触霉头。依言出了厅堂门口,却没有派人去找寻许方氏。
“何上官,这是?”外面的随从见何敬出来,有些不解问道。
“李左丞在脾气,还是不要进去打搅,早些派人准备了餐食。他今日尚未用餐过。”
何敬表现的对李钰很关切,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李钰这几天为了谈判的事可说是茶饭不思,但这丝毫未影响到他做事。只是做起事来,也更加冲动,让人觉得李钰是有些气急败坏,做事有些没有章法。
李钰一个人在厅堂里生了一回闷气,等了半天,还是不见有人回来回禀,便有些生气出门来。便见到何敬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人好像很清闲。
“这是何意?人可是派人去找了?”李钰有些莫名其妙道。
何敬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回道:“李左丞,有些话刚才您正在气头上,属下不好明言。这特别时期,又并非是在北川,要是您与许家的女人有接触。被东王府之所所知,或者是为朝廷所知。岂不是要惹来麻烦?”
李钰想了想,这话也在理。点头道:“不管如何,找人去通知姓许的女人,要是东王府那边再没法递上话去,这罪状,怎么也要她来担。让她好自为之!”
“是。是!”何敬行礼。
“你亲自去,别人去我不放心。现在就去!”李钰强调道。
“是是。”何敬唯唯诺诺,领命而去。
可到了驿馆之外,何敬却冷笑一声,自语道:“什么事都要我去做。你作何?”
……
……
东王府正在准备一场特别的婚事。
韩健要迎娶法亦,本来是喜庆事,却因为韩健跟法亦特别的师徒关系,事情不能对外张扬。尽管东王府一再弹压,不过还是有些风闻传到了外面,却因为而今朝廷正在与北王府交兵,事情也被冲淡了。
东王要纳什么人进府,也似乎成了东王府自己的事,没人敢对此随便议论。
本来韩健要急于完婚,但随着议和的进行,韩健也有些忙的不能脱身,最后婚事被定在了五月初十。
东王府上下,似乎都已经知道知道事情无法挽回,连韩松氏也没再对这问题再纠结下去,她只是对韩健有所劝说,让韩健低调而为,而不是将事情弄的满城皆知。
韩健几天下来很疲累,一面是前线上战争物资吃紧,需要他去筹措,另一边又是跟杨瑞那边不合,朝廷跟东王府之间好似少了节拍一样,对于征税的问题也有些纠葛。本来林恪已经算是穷途末路,但因韩健跟杨瑞的冷战,倒令林恪一时间在朝廷里混的风生水起,似乎人人都将他当成了未来的宰相。
到五月初八,距离韩健迎娶法亦过门还有两天,整个东王府已经将要准备的事准备完毕。
到这一天,与北王府的议和仍旧没什么进展。但北方的战事也趋向于缓和,韩健对苏廷夏下达了暂缓佣用兵的命令,不过似乎苏廷夏比韩健还急,用眼前这一个多月的缓冲期,已经将战火逐渐烧向北川城。苏廷夏所部前线的兵马,已经距离北川城不到四十里。
便在五月初八下午,曾经给东王府送礼的许方氏再次登门而来,这次又是来送礼的。送的礼物不多,却都是一些珍馐百味,不以黄金和珠宝相送,单单送一些吃食,也是许方氏知道东王府什么都不缺,唯独对于一些地方特产,可能会有兴趣。
韩健中午进过宫,随后回到东王府。许方氏来送礼的时候,韩健在家,却也在后院与顾欣儿和雯儿在一起。
负责接待许方氏的仍旧为韩松氏,这次韩松氏变得比上次谨慎的多,不过她也似乎并未去有意隐瞒与许方氏接触的事。许方氏这次来送礼,仍旧是大事张扬,送礼的车队很长,只是抬下来的东西不多。看热闹的百姓不少,说闲话的人也不多。
“少主少主,郡王妃已经把人迎进厅堂去了。”本来对事情还有些漠不关心,可韩健还是有些弄不懂北王府那边的意思。
是觉得他收了礼没办事,来催促一下,继而再送一些礼过来?还是觉得他跟杨瑞之间的矛盾还不够,再来添一把火,让杨瑞生气之下自行将议和之事决定?
韩健相信以北王府而今紧张的形势。他们自然很迫切希望朝廷这面能及早罢兵。但越是想,越是要拖着。就是要一边打,一边议和。让北王府那边觉得事情有转圜余地,其实战火却仍旧未平息。
“行了,别跑过去看了。坐下来吃点东西,你欣儿姐姐这几天胃口不好。还不多照顾着?”韩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
“嗯嗯。”
雯儿坐下来,却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本来她也属于无忧无虑那种人,可随着长大了,跟了韩健当了韩健的枕边人,有些事也开始明白过来。对于女人来说,尤其是作为君王的女人,先要做的就是争宠,虽然她有顾欣儿这大靠山。可终究韩健也不能做到对顾欣儿一心一意,马上要迎娶的还是韩健的师傅,她也知道自己的危机到来。
韩健却没去想太多,也没出言对雯儿说什么。这种事,他刻意不在内院提及,也是不想影响一家人的安宁。
顾欣儿和杨苁儿都算是识大体,知道他对法亦并非是一朝一夕的感情,都没说什么。他心中感激的同时。也知道不能因为这些事而怠慢了两位娇妻,令她们觉得自己被疏远。
“雯儿。你现陪着你欣儿姐姐,我到前面去看看。晚上一家人吃饭,你也别借口不舒服不过去!”韩健起身道。
“哦。”雯儿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声。
顾欣儿微微一笑,对于雯儿,她还是当成是小妹妹一样看待。可雯儿终究已经不小了,甚至在一些事上比她都懂,甚至能当她姐姐了。只是这个“小姐姐”有时候也像是长不大一样,总是古里古怪让她觉得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欣儿,你也先休息一下。睡一觉,我去去就来。”韩健对顾欣儿说道。
顾欣儿笑着点点头,起身来送韩健出院子。
……
……
韩健到了正厅,韩松氏和韩崔氏都还在接待许方氏。
见到韩健,厅堂里的三人都起身来,许方氏更是上前恭敬对韩健行礼。
“健儿,你怎不在里面呆着,出来了?”韩松氏笑着说道。
韩健心说韩松氏在这许方氏面前也真是“放得开”,难道她真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旧日姐妹,而不加防备?
“里面呆久了,有些无聊,听闻这位方姨又登门来,不觉想出来看看。”韩健笑道。
许方氏像是有些受宠若惊,欠身行礼,低着头道:“小妇人荣幸之至。”
韩松氏似乎对韩健的说辞也很满意,拉着韩健坐下来,笑着跟韩健说及了当初她跟许方氏在宫中的一些往事。好像丝毫不避嫌一样。
韩健脸上好像很乐意在听着,目光却不断在打量着许方氏。这女人在他面前,表现的深不可测,他甚至无从去从神情上去觉一二。
“……这次你方姨过来,送了一些北方的特产,都是一些好东西。之后我会让人送到内院去,你也好好尝尝。”
韩松氏兴之所至,把事情说完,终于好像是完成一件很伟大的事一样。但其实也只是介绍了自己一个好姐妹给韩健认识而已。
“嗯。”韩健点头,突然笑着对许方氏道,“不知方姨与北王府李左丞,可是相熟?”
许方氏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韩健问的是什么。
韩健问及李钰,便有意在说明,她这次到来根本就是李钰所主使。便真是如此,她也不会承认。
“小妇人不过是一介民女,怎会与左丞相熟?东王殿下多心了。”许方氏很有风度回答着。
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从政者必备的能力。
韩健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许方氏的说辞。
一边的韩松氏却有些埋怨道:“看看你,说些不合适的话。你方姨过来,只是想看望一下我,还有你三娘,怎就扯到什么李左丞身上去。难道你是觉得这些日子洛阳还不够乱吗?”
韩健转而看了韩松氏一眼,微微一笑,韩松氏这话说的更加明白。洛阳的乱,也似乎就跟李钰的到来有关。
别人摸不着朝廷的态度。大多数都认为。朝廷是要与北王府议和,日后和睦相处,但也察觉出来朝廷对于退兵的事似乎不怎么上心。这次谈判能否成功,也将决定着魏朝接下来政治上的走向。
因为韩健的突然出现,许方氏便是心理很过硬,终究还是有些撑不住这场面。在韩健面前。她还是表现的很心虚,因为她很清楚韩健知道她来的目的,便是有韩松氏在一边圆场,可还是忍不住心里打怵。
几句话,许方氏便借口有事,要起身离开。
“方姨这么快便要走?”韩健起身笑道,“还要多留方姨,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毕竟是下午,距离天黑还早。韩健的话说的这么“热情”。甚至也让韩松氏觉得韩健“开窍”了。
许方氏有些诚惶诚恐道:“小妇人当不得东王殿下抬爱。”
一边的韩松氏却道:“方妹何必说这等话?你我既是姐妹,健儿便是你的晚辈,不必以殿下相称。”
“不敢,不敢。”许方氏还是很谨慎道。
韩松氏又要留,不过许方氏还是执意离开,韩松氏这才道:“健儿,还不一同去送送客人?”
韩健好像很“听话”一样,与韩松氏一起将客人送出门。
到了东王府门口。他才知道外面有多热闹。
听闻有人给东王府来送礼,许多百姓都在远远围观。其中也有不少各方势力派来的眼线,想要查个究竟的。而本身这次许方氏来送礼又是故意摆排场,车马众多,随从也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东王府是有什么大的庆典来进行。
“方妹,听闻你过几日便要离开洛阳。姐姐不能去送你。”韩松氏有些遗憾道。
“姐姐不必挂牵,小妹往北方去,过些时日,还是会派小儿来送一些东西过来,常联系一番。”许方氏笑着说道。
韩松氏笑着点头。正要送许方氏上车,韩健却在一边道:“二娘,三娘,不知我可否与方姨私下里说几句话?”
“嗯?”
韩松氏看着韩健,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方氏看上去也变的紧张了一些,韩健要与她私下说话,那不用说也是计较她来代表北王府送礼的事。在韩松氏面前,韩健可以百般忍让。到了韩松氏不在场的时候,韩健可就不需要再顾及太多。
“健儿,你……”韩松氏有些迟疑看着韩健。
韩健笑道:“二娘多心了,只是客套说上几句,不会用太长时间。”
“那好,既然已经将方妹送到这里,妾身也要先回去了。”韩松氏笑道。
许方氏有些无奈点头,少了韩松氏在面前,她便更加心虚,现在也知道根本有些事瞒不住东王。现在被东王盘问几句,还不是要老实交待?
韩松氏进府,韩健也并未避开外面那么多眼线,笑着作出请的手势道:“方姨远道而来,却还记得来东王府走走,实也难得。”
许方氏微微欠身行礼,脸上露出些微的苦笑。韩健的话她自然是听不懂的。
“不知方姨是否可以给本王一个机会,让本王一尽地主之谊呢?”韩健笑道。
许方氏一脸不解,韩健居然要尽地主之谊。这话听来,似乎也并未有什么不妥。但这就是东王府在洛阳的宅邸,韩健要尽地主之谊,在里面便尽了,何必还要另选时间和地点?
“殿下的话,小妇人有些听不明白。”许方氏有些惶恐说道。
韩健笑道:“既然方姨肯为北王府来送礼,弄的满城风雨,自然知道本王说的话是何意思。北王府不是要及早让朝廷退兵?现在便给方姨一个机会。”
许方氏听到这种话,想到自己被交托的事情能完成,心中也有些惊喜。但随即她观察到韩健那好似热情,却很阴冷的笑容,却也知道韩健所提出的条件不简单。
“明日,本王会派人过去通知方姨,地点另说。”韩健笑着说完,直接送许方氏上了马车,目送其离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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