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虽然否认。
沈无妄瞬间苍白的脸色,却着实吓了崔皇后一跳。
她下意识地便想要传太医。
被江书拦住,“娘娘,太医院不可信!”
崔皇后垂下眼睫,沉吟了片刻,“本宫入宫时,身边跟着一个娘特意为我寻来的医女,名叫紫浔。她医术极高,本宫信任她,可是让她看看。”
她看看沈无妄那摇摇欲坠的样子,“无论如何,先止痛。”
片刻后,崔皇后身边打扮成寻常宫女模样的紫浔进来,扶着沈无妄依在榻上,为他诊脉。
见一旁的江书紧皱着眉头,崔皇后安抚道:“紫浔是当世药王的关门弟子,水平极高。幼时也随着师父走遍大江南北,见识过民间不少疑难杂症。若沈大人真有什么特殊疾病,她定诊得出来。”
好一会儿之后,紫浔才松开了手。
她拧眉沉思了好一会儿,银针试探着刺入沈无妄几个穴位,沈无妄眉头才渐渐舒展。
紫浔:“沈大人,可有想起什么不寻常的来?”
“本官不知道你们到底要让我想起什么,故弄玄虚!”
江书失望地吐出一口浊气。
沈无妄还是想不起来,可之前,明明已有松动……
紫浔起身向两人道:“皇后娘娘,江妃娘娘,紫浔学艺不精,没法子根除沈大人身上的禁锢。不过,他这病……奴婢似乎见过。”
江书眼睛一亮。
崔皇后忙问:“你说!”
“是!”紫浔又看了沈无妄一眼,才开口道:“二位娘娘知道,前朝开国皇帝崩逝后,将世间大半书籍陪葬,很多行业的秘传,自此断绝。我们医者,也难幸免。”
想起自己在嬴帝墓里见过的那些书,江书点了点头。
她是抄录出来了一些,可大多数都还是跟着嬴帝化为了飞灰,湮没无闻。
紫浔:“奴婢早年与师父走遍大江南北,就是为了搜寻现在还流传于世的医书,师父他老人家希望能将散落在民间的方子,集成一本,续上断了的医脉。故而,师父对疑难杂症格外在意。一年,奴婢随着师父去到前朝国都,现在的肃陵。”
“肃陵历经战火,曾经的繁华早就湮没无闻。奴婢去的时候,那不过就是一个小小村镇,距离最近的镇,都有五里地远。”
“师父之所以待奴婢来此,是因为听闻肃陵背面的苍山半山腰,有一群灰人。”
从未听过这个称呼,江书和崔皇后对视一眼,面露不解。
紫浔忙道:“这名字唬人,其实不过就是一群常年身披灰衣之人,他们聚族而居,沉默寡言,隔十天半个月才去村里一次,换些吃食。据肃陵当地人说,这些人是前朝大医者的后人,那大医者因为医死了嬴帝一位最得宠的妃子,而遭灭族。那些灰衣人,是当年侥幸得活的大医后人,习惯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肃陵当地人传说,这帮人虽然住得偏僻,多性格孤僻,却能治些寻常医者不能治的怪病。”
“当时师父年轻,只觉这群人是虚张声势,待价而沽,心中十分不屑。”
“恰好这时,有一户肃陵人家,是一对中年夫妇,带这个女儿,要上苍山求医。师父好说歹说,让那对夫妇带着女儿,先给他看看。”
“可师父没想到,那女孩儿……得的是疯病。”
紫浔面色沉静,显然是陷入了回忆:
“那家人中的老父亲告诉师父,他家族中原就有疯病的血脉,他自己的两个姐妹,也未能幸免,到得三十岁上,全都被刺激疯了。自己这个女儿,自打落地,爹娘就怕她也步了两个姑姑的后尘,处处娇养,时时刻刻提防外界刺激,养到十几岁上,倒也无事。”
“可女大不中留,女孩儿到了年纪,自己给自己看了个如意郎君,爹娘拦不住,只得把她嫁了过去。”
“一开始好好的,后来女孩儿怀孕生子,本可以过安稳的人生。可孩子一岁时,她这个做母亲的一个没看出,让小婴儿从床榻上翻身,摔在地上,后脑着地,生生地没了气息。”
“因此事遭了夫家厌弃,被休回家来。她十分自责,总觉得那日自己若再勤快些,手脚再快些,接住孩子,孩子就根本不会摔死。”
“一日日长此以往,这女孩儿硬生生地把自己给逼疯了。”
“那女儿痴傻的样子,奴婢见过,她总是袒胸***,手里抱着一个小娃娃抵在自己胸前,只叫‘元儿,喝奶’。她爹娘若想阻止,她就发疯咬人,凶悍得不行。”
“我师父望闻问切一套下来,知道这女孩儿是原本就有些疯病的根子,又受了刺激,是彻底病入膏肓,治不好了,怕这一辈子都要痴傻下去。”
“那可父亲却说,自己的一个妹妹,也是一样的疯病,夫家带她去了灰人那儿,治好了病,到现在还好好的。”
“师父不信,便随着这家人,一起上了苍山,倒要看看那些故弄玄虚的灰人如何治病。奴婢也跟了去。”
“走了三天三夜,这家的父亲找到了灰人群居的小屋,跪着求了许久,终于被灰人迎了进去。可他们却不肯叫师父旁观。”
“师父气忿忿地在不远处按下帐篷,只觉的那些灰人是骗子,不信他们能治得好这疯病!”
“可一日后,那女孩儿竟真的好端端地从灰人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了。”
紫浔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根本忘不了当时那一幕对自己的冲击,“一个那个痴傻的人,居然像个好人一样,干干净净立立正正地走出来,衣襟扣得整整齐齐,对这她爹娘脆生生叫了一声:父亲,母亲。”
“她爹娘欢喜得快要疯了!”
“师父看着那完全恢复了正常的女孩儿,大吃一惊,百思不得其解。他赶上去要给女孩儿把脉,女孩儿倒也乖乖配合,只是女孩儿父亲把我师父拉到一旁,说,诊脉便诊脉,只是万万不可提到从前她生过孩子又失了孩子的事。若再被刺激发病,可就是神仙都救不得了。”
“从未听过这种治疯病的法子,我师父实在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探问,发现那女孩儿浑然忘了自己曾经嫁过人,生过子的事儿,还以为自己是个黄花大姑娘,过去的两年都住在父母家中,等着心爱的情郎来娶她。”
“我师父只觉不可思议。这、这不就是,更改了那女孩儿脑中的记忆吗?”
“本来,她若一直记不起来,还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