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奇嬷嬷猛地瞪大了眼睛,“沈大人……老奴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别说老奴现在还不曾被定罪!便是老奴真的做错了什么,大盛律也是罪不及家人啊!”
沈无妄冷玉一般的手指,把玩着那小小的玉锁,面上无一丝波动。
跪在下首的精奇嬷嬷却恍惚间,只觉瞧见那玉锁上,一丝丝的血色。
沈无妄这个阎王,对她的宝贝孙儿做了什么?!
不会……不会是……
老嬷嬷不敢再想下去。
恰在此时,隔壁监室内,竟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怎么听,怎么像自己的小孙孙!
精奇嬷嬷腾地支撑起身子,她再也忍不住了,“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凭什么?沈大人,你没有心吗?他是无辜的,还只是孩子啊……”
“是又如何?”
男人冰冷的语气,一下子彻底止住了精奇嬷嬷的话。
她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沈无妄。
沈无妄起身,那块小小的玉锁,静静躺在掌心,“你的家人无辜,被你诬陷的人,难道就不无辜了?”
“可、可是……”
“做坏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若是东窗事发,救不救得下自己的家人!”
精奇嬷嬷脸色灰败。
隔壁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响,声嘶力竭。一声声像是针扎在精奇嬷嬷心尖上。她仿佛看到自己那粉雕玉琢的小孙儿,正孤苦无依地被困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任凭恐惧和寒冷蚕食着他幼小的身躯。
“我、我说!”
可精奇嬷嬷的供词,却并不尽人意。
她承认自己擅离职守,是收了旁人的钱,私自放了人进来,单独见那郁辅臣。也被人教唆着,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栽派到江书身上。
可若问到那人是谁,精奇嬷嬷却说不上来了。
沈无妄甚至将精奇嬷嬷带到了隔壁牢房,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小孙孙挨饿受冻。
精奇嬷嬷急得变了脸色,“沈大人,老奴愿意去死!可老奴的孙子是无辜的!老奴知道的,真的全都吐了!那两个人是谁,老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她哭嚎着,跌坐在地上。
沈无妄身边侍卫,刚要将精奇嬷嬷拖走。
“等等。”
沈无妄再次看向老嬷嬷,“你刚才说什么?”
“老奴、老奴说,实在不知道……”
“不对。”男人深邃的眸子盯死精奇嬷嬷,“你刚才说的,明明就是,想不起来。”
可从郁辅臣死到现在,还不过几个时辰。
又怎么会想不起来?
沈无妄点破这一层。
那精奇嬷嬷眼神瞬间放空,“是啊,老奴怎会、怎么想不起来?怎么会呢?”
沈无妄微微俯身,语气像淬了冰,“可要咱家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精奇嬷嬷感受到来自男人的压迫感,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知道沈无妄的手段,更知道,落到他手里的人,从来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隔壁,小孙儿的哭喊声断断续续,一声比一声微弱。
精奇嬷嬷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已经决定招了,自然全无保留。
可是,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
用力回忆。
直觉头痛欲裂。
“沈大人,老奴……老奴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求你、求你……”精奇嬷嬷语无伦次,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不一会儿,额头便渗出血来。
沈无妄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出滑稽的戏码。
精奇嬷嬷还在一下下地磕着头。
沈无妄突觉有什么不对。
他眸光一厉,“拦住她!”
侍卫眼疾手快,及时上前制止了精奇嬷嬷不要命的举动,但为时已晚,鲜红的血已经顺着她的额头流淌下来,在苍老的脸上勾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想不起来……头疼……”精奇嬷嬷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着,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沈无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疑窦丛生。
他刚想说些什么。
只见那老嬷嬷身子一软,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沈无妄皱眉,“去找太医!”
沈无妄没想到,来的竟是小许太医。
“你不是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
这算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是因为小许太医慌乱地说出太后是中毒而死的,崔皇后责备他不稳重,怕他出去乱说,只能把他***在福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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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沈大人的话,因太医院两位老太医都告病,实在人手不足。皇后娘娘便叫在下出来帮忙。”
既是崔皇后让的,沈无妄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指向那昏迷过去的精奇嬷嬷,“给她看看……看看脑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是。”
小许太医也不挑这慎刑司刑讯室环境阴冷,他直接蹲下身为精奇嬷嬷诊治。
搭脉,探息,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见慌乱。
片刻后。
小许太医:“不过是这老嬷嬷年岁大了,经不起刑讯,自己把自己给吓晕了。”
沈无妄清楚自己拷问的本领,本也不是把这老嬷嬷往死路上逼。
小许太医:“微臣开个方子给沈大人,这人若需救,便让她喝下,待醒了,便没事了。”
“好。”
顿了顿,沈无妄又道:“可她说,让她擅离职守的真凶什么样儿,她想不起来了。”
小许太医的身影,被室内烛火投在墙壁上,又黑又长。
他身形一顿,“沈大人,这或许只是她敷衍塞责,不愿说真话吧?不然,怎么会想不起来呢?您说,是吗?”
沈无妄定定看向眼前的小许太医,“她还说头痛。这头痛,倒和咱家有些相似。”
小许太医面上的笑容,被烛光一晃,让人看着有几分不舒服。“沈大人多虑了。你的头痛,本就是后遗症。若平日里注意休息,不总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自然就不会头痛。这头痛啊,不过是心病。”
“是吗?”沈无妄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死在小许太医脸上,“那不知道,这心病,小许太医,你可有法子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