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稳心神,她到赵方逸身前站定,一脸正色问他:“阿爹,我还不饿。女儿来是想问阿爹一句话。”赵方逸见她圆鼓鼓的脸上一脸严肃,看着很是好笑:“你说!”“阿爹想回京城吗?”赵方逸听到这一句,呆在了原地:他想回京城吗?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问过自己。现在他十三岁的女儿问了他这个问题。“清姐儿,那你想回京城吗?”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故作镇定地问。“我当然想的。我亲祖母在京城,我想回京城,我们一家好好教顺祖母。”幼清水汪汪的眼睛润出一点水光,话音里透出一丝泪意,
幼清幼时母亲病弱,宁姨娘亲自教养于膝下,所以与祖母感情深厚。来泰州以后,几年未见,只是年节送信时,宁氏时常让人专门给她捎带点小玩意。“好孩子,你祖母没白疼你。”赵方逸一把抱过女儿,真是个好孩子。赵方逸为人敦厚、最是孝顺,他想到自己的亲娘在那府里做姨娘,如今上了年纪,不知道怎么在捱日子呢?能回京的话,多少能有点照应。可是他在泰州快六年了,没什么拿得出手和建树,更没有上官的路子可以走,怎么回京呢?
想到这,他放柔声音道:“阿爹也想回去,但是谈何容易啊!你爹只是一个从六品……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女儿都懂,阿爹,你不要小看女儿,这次来颖川,是女儿谋算好的。”幼清一脸坚定地说,“女儿此次前来,就是要助阿爹回京的。”听她说得如此认真,赵方逸也正色道:“那你说,你待如何助我?”
“女儿听郎中们说,此地疫症之一是为肠澼,肠澼者,阿爹这就去找赵家阿叔,就说自己有清澈水源的法子,自请为颖川百姓洁净水源。”幼清望着父亲字字清晰地说。
“哦?难道你有办法?”赵方逸一说,好象是个门路。
“回禀父亲,我不但有法了,我连东西都一并带来了。”赵幼清微微笑着。
赵方逸看她的样子,不像作假。他拉着女儿到桌前坐下:“那清姐儿与阿爹细细说说。”
两父女在桌前说了大半个时辰,赵方逸听了女儿的计划,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女儿:如此聪慧,如此机敏。“那你哪里来的银钱?”“阿爹,你忘了,那贺公子之前给我的谢仪,那可是金子呀!”幼清笑得开心。
听得女儿有把握,赵方逸思忖了一下,决定试试,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为他操碎了心,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于是找到赵方永言说要自请去治理水源,赵方永大喜,刚才孙太医刚在说之水灾过后,灾民的饮水大约是那肠澼流行的原因。正在为此事发愁呢,赵方逸就来自请此事。赵方永朝他作了个揖:“阿兄是泰州管理水利的官差呀,我怎么把这都忘了。”
赵方逸汗颜,心道:我虽管着水利,委实不知道这洁净水质的法子。于是拔了几个差役给他,让他自去实行,有什么难处,马上来回。
于是,赵方逸领着自己女儿,带着几个差役去灾民聚集的区域查看。原来水患后,灾民集中在颖川的东北角安置,那边吃水都是用的井水,还有一条颖川的小支流流经城内,也是人们日常取水之地。
幼清跟随她阿爹查看了那些个水井,井水混浊不堪,那些灾民打上来后放在桶内澄清了再用。赵方逸用女儿教的办法,在水井中撒入白矾,撒一口做一个记号,再派专人看守。转眼,已弄好了三四口井了。赵方逸又携幼清看了看那些灾民,病了的面色腊黄,还有的发了风寒之症的睡在里屋,不时发出一两声呻吟。
好在如今有人专门来诊治了,过几日,情况就会好起来。正在看着,前头突然嘈杂起来,赵方逸过去一看,原来是两个官差正使人抬走一具男尸,一个少年趴在那尸体上啼哭着不放手,因此吵闹起来,只听那少年边哭边说:“姚哥还没死,你们不要抬走他。”看着甚是可怜。幼清定睛看那男尸:面色发红,唇色发青白,看着极是恐怖。幼清小声对赵方逸说:“阿爹让他们稍停一停,我看看他还有没有气息。”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赵方逸忙让差役们拦了下来。围观的众人见一个圆乎乎的女娃上前去,并无丝毫害怕之意,只见她用手把住那人的脉搏,略查探了一下,对赵方逸说:“阿爹,他还没死。”那嚎哭的少年听了,立时不哭了,忙跪下来,连连磕头,让赵方逸救救他姚哥。
如今要回驿悺拿金针已是来不及了,幼清估计他是一口痰堵住了喉咙,晚点就救不回来了。她立马取下头上一支银钗,用银钗锋利的一头去刺男子的脖子,众人一声惊呼,那男子却缓缓醒转,吐出一口浓痰,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幼清又塞给他几丸药:“你高热不退,先吃几丸药,一日三次,一次一颗,吃完我再使人给你送来。”说完,她拉了父亲就走。众人不知他们是谁,怎么这么小的女娃娃会看病啊,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又看他们到了水井旁,都跟了过来。赵方逸令人打上几桶水查看,见那井水果真清澈了不少,登时笑意满面:这个女儿真是厉害!幼清又使人到河边取些沙子,她方才去河边查看的时候看到这颖水的这条支流有很多河沙,倒是可以灵活取用。看到灾民们聚了拢来,她清了清喉咙,脆声说:“乡亲们,我爹是泰州的团练使赵方逸,是大周皇族之后,今次随赵巡检来帮助你们重建家园。现在我爹帮你们洁净水源,把井水清澈后,你们再吃用这些水,就不会再得肠澼了。”众人刚亲眼见她救了一个男子,又听她说她爹是大周赵氏子孙,哪里还有不信的。纷纷向赵方逸拜倒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