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让人寒毛倒竖的恐惧感席卷了杨鑫全身,从脚底往上的每一寸皮肤的毛孔都闭合了起来,心情如坠深渊。
“陛下恕罪,微臣不知是您前来,有失礼数。”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试卷慢慢往一旁的试卷堆里挪,想要藏起来。
顾岚衣勾脚将门哐一声关上,看着杨鑫的强作镇定的表情,她忽的笑了一下。
不打自招啊,杨大人。
她几乎已经肯定杨鑫和周子栋私下有了肮脏的交易。
若是其他事,她可能会给她们攒着慢慢算账,可这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废物居然敢在科举上动手脚?
古人曾言科举,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
是以没有哪一个帝王会容忍臣子对科举出手。
此乃大忌!
顾岚衣停在杨鑫身旁,看着她僵硬的身体,心里一片冰冷,“杨大人坐得可稳当?”
杨鑫连忙站起来给她让座,因为腿软差点一头栽到桌上。
顾岚衣看着被她在动作间蹭到一旁的考卷,眼疾手快地伸手按住。
“杨大人可要小心,身体摔了不要紧,若是把学生们的试卷扯坏了,可是要杀头的。”
她的语速在最后几个字上故意放慢,一字一顿地说着。
杨鑫脸色惨白,在顾岚衣藏着刀子的语气中硬是挤出一个僵硬地笑。
“谢陛下关心。”
顾岚衣轻笑了一声,动作缓慢却不容置疑地一点点将考卷从杨鑫手下抽了出来。
她将试卷大致翻了一下,前面的题目中规中矩,后面的时务策倒是条理清晰,看得出来是有进行深度思考的。
不过这张卷子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难道她猜错了,杨鑫没有透题?
不对,杨鑫这个表情明显有鬼,顾岚衣下意识想翻下一张继续看。
旁边的杨鑫忽然往前一扑,桌上的茶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温热的茶水洒了满桌。
顾岚衣眼睁睁看着桌上的考卷因为浸泡烂成一团墨水晕开黑了一片。
顾岚衣勃然大怒,狠狠抬脚踹在杨鑫身上,一拳砸在她脸侧。
杨鑫嘴里溢出鲜血,下意识想要还手。
顾岚衣冷笑一声,“你该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杨鑫此时简直是在她的怒火上浇油。
杨鑫一个文臣,在顾岚衣手下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听到动静急匆匆赶来的禁军看到这一幕,纷纷默契地站在门口,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她们相信陛下的身手,一定不会受伤的。
顾岚衣何止是不会受伤,她打心底要把杨鑫往死里揍,每一拳都砸得十分结实。
她一手按着杨鑫的头,一手掰着她的手腕形成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
杨鑫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顾岚衣感受到她卸了力气。
呵,以为这就完了吗?
【系统,兑换一张时间回溯卡,回到一炷香前。】
【兑换成功。】
——
杨鑫站起来猛地往前扑去。
咚——
顾岚衣收回脚,冷眼看着瘫倒在书架下,痛苦地蜷缩着身子的杨鑫。
巨大的撞击声引来了在外巡逻的禁军。
“陛下!”
顾岚衣瞥了一眼那边捂着腹部的杨鑫,“把她给我按住。”
禁军从来不会问缘由,无条件听从陛下指挥。
闻言立刻像押犯人一样将杨鑫面朝下按在地上。
顾岚衣慢条斯理地翻开第二张考卷,前面依旧是中规中矩的答案,她又翻到了时务策。
这张卷子依旧回答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如果单看这张卷,那便是一份不错的回答。
可问题就出在她的条理清晰上,这份卷子的逻辑与条例几乎与上一份完全重合,只是遣词造句的不同罢了。
顾岚衣似有所觉,接着往下又翻了几张。
她随手翻了十份,居然有整整七份的答案是逻辑完全相同的!
一份是出色,两份是出乎意料,三份四份甚至整整七份就是出问题了。
周子栋,好一个周子栋。
真是好大的本事。
“禁军听令,立刻封禁杨鑫和周子栋的宅子,放跑一个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是!”
会试结束的第二天,礼部尚书杨鑫和吏部尚书周子栋锒铛入狱。
皇城的告示一出,举众哗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以来,数言谨,深晓科举于国甚重,而今礼部尚书杨鑫、吏部尚书周子栋系结党营私,舞弊科举,朕已命大理寺协刑部彻查此案,涉事者以国法处置,以儆效尤。钦此。”
原本很快就可以放出的皇榜也因为科举舞弊一事延至十日后。
由于禁军封得很快,那些寄宿在周府的考生们还没来得及跑,全被抓了个正着。
刑部一一对照试卷名称,全部对上,随后将审问出的结果报给顾岚衣
顾岚衣听到这个结果冷笑一声。
周子栋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不过这也让顾岚衣发现自己忽视的问题。
会试之后一个月还有殿试,这么多的人才来京城考试,总不能全都风餐露宿。
顾岚衣当即勒令工部将城北那几座名义上属于皇帝的空院改为供学子们临时居住的客栈。
工部尚书吓了一跳,“陛下,万万不可啊,那几座宅子按制是您的别院。”
身为皇帝,总会有一些特权,比如哪怕她很少出宫,甚至一年也去不了一次,京城内也必须有她的豪宅。
类似的还有京城外的避暑山庄。
顾岚衣并不管工部尚书的意见,“别院优先供给家境贫寒的学子,贵族官员与地主行商出身的学子需按日缴费,一日一两。”
工部尚书瞠目结舌,“陛,陛下,区别对待,是否有失公允?”
这是让她去得罪人啊,那些人可不敢将帐算在陛下头上,为难的只会是她啊。
顾岚衣勾唇,“你跟朕谈公允?”
打仗征兵时先征普通百姓家里的女丁,官贵家里子嗣兴旺却一毛不拔。
拨款赈灾时层层盘剥,她们拿着百姓交上来的税银贪着朝廷的赈灾粮享尽奢靡。
如今跟她说公允?
何其可笑。
顾岚衣:“朕为何要给她们公允?她们配吗?”
朝堂下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
自此,新皇独断专行,残暴霸道的名声是在京城贵族阶级内传开了。
原本打算把家里儿子留给顾岚衣的家族都犹豫了。
这要是把她们的儿子嫁进宫去,按照新皇这般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性子,会不会哪天她一不高兴,儿子就因为进门先迈左脚被砍了!
这可不行。
贵族家的公子哥们都是要留着联姻,壮大家族的。
死一个都是损失。
于是京城便掀起了一阵联姻风,你看看我家的公子,我看看你家的女儿。
看对眼了马上就成亲,一天都不敢多留。
原本希望陛下尽快厌弃君后的那批人又改了想法,只希望君后盛宠再久一点,至少等她们办完喜事。
另一批因为儿子年龄尚小,没法立即嫁出去的也马不停蹄地订了婚。
什么?你家女儿只有七岁,不要紧,我儿子十岁,刚刚好。
什么?嫌我儿子年纪大。
怎么会,儿大三,抱金砖啊。
硬塞也要把儿子塞出去!
平日里下朝,这些朝臣们走在路上,谈论得无非是公务朝事。
如今全变成了:
“张大人,听说你家女儿刚刚出生,看看我儿子呗,长得水灵还手巧,带回去刚好给你养娃,养大了立马成亲。”
“李大人,别走啊,听说你家夫郎最近有喜了,恭喜恭喜。哦对了,我随便问问,你要不要给孩子定个娃娃亲什么的,最近可流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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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一宋·曾从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