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和宫内纱幔低垂,精雕细琢的牙床上绸缎薄被高高拱起。
已经日上三竿,却无人敢来打扰殿内两人的好眠。
今日会试,难得不用早朝,顾岚衣昨夜压着人闹了很晚。
但她也不敢太过分,太医虽然说过怀胎三月至六月可以同房,但也强调过要她节制。
自从之前顾岚衣在朝堂上舌战群臣,如今已经没有人再敢在她面前提起纳侍君一事了。
同为女子,她们自然相信陛下迟早会腻了君后,到时不用她们提,陛下自然会开口要求。
群臣们自然也就不会这个时候去讨嫌了。
顾岚衣是被人踹醒的,她睡梦中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撞她的侧腹。
迷蒙间,顾岚衣惊恐地发现自己肚子上居然长了一个肉瘤,还一跳一跳的。
她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小腹依旧紧实,线条明显,松了口气。
随后她才发现让自己做噩梦的罪魁祸首,挑了下眉。
温子昱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有了明显的拱起。
因为肚子的重量实在不容忽视,他平躺侧躺总是不得劲,顾岚衣便给他左侧放了一个扁长的枕头,让他靠着肚子。
没想到这小笨蛋睡梦中也非要贴着她,于是便是顾岚衣现在看到的这幅场景。
他高高鼓起的肚子十分紧密地贴在顾岚衣的侧腹上,而清晨把顾岚衣踹醒的便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顾岚衣没好气地戳了戳。
小坏蛋,还没出来呢,就开始欺负娘亲了?
当初系统告诉她小昱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儿时,她还没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女儿儿子都好,都是她和小昱的孩子。
可是如今顾岚衣改主意了,她隐隐觉得,这个女儿出生后多半会很皮,让人头疼的那种皮。
啪——
温子昱一把拍开顾岚衣在自己肚子上作乱的手。
“干嘛啊,一大早就打扰我睡觉。”
顾岚衣哼了一声,明明是女儿先动的手!
看吧,她就说这个女儿生来就是气她的,这还没出生呢,就已经让她背锅了。
不过现在确实也该起床了,再不吃早饭小昱又该难受了。
“小昱,该起来吃饭了。”
温子昱不太想起,他如今身子重,稍微动一下都会很累。
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撒娇道:“我起不来,你扶我嘛。”
顾岚衣乐了。
傻样。
他自以为很重的重量在顾岚衣手下却轻轻松松,顾岚衣也不嫌麻烦,直接替他将中衣穿好。
听到动静进来送水的宫人看到后吓了一跳,“陛下您去洗漱吧,小的来就好。”
顾岚衣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挡住他的视线,厉声道:“放好水就出去,这里不用你,叫阿竹来。”
小昱的身子怎么能让其他人看见呢?
就连阿竹还是她看在两人打小相伴的份上勉强容忍的。
温子昱笑了一声,“妻主越来越凶了。”
顾岚衣不可置否。
如今自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对谁都和和气气了,其他人不会觉得皇帝仁慈,只会觉得她软弱。
她也不解释,故作凶狠道:“手臂抬起来!”
温子昱笑了一声,乖乖把左手抬起。
“陛下好凶啊,臣侍害怕。”
语气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顾岚衣哼了一声,“怕就对了,换右手。”
温子昱又抬起右手,让她给自己套袖子。
等顾岚衣给他穿好衣服后,他又撒娇道:“好困啊,不想下床。”
顾岚衣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娇气。”
她拧了毛巾来给温子昱撒脸。
温子昱:“呜,妻主莫不是嫌了我?”
顾岚衣没忍住笑了一下,“我自己惯的,哪里敢嫌你。”
用饭时温子昱只喝了几口白粥,厨房不敢做油腥味重的食物,只有几个清汤绿菜,唯一的肉是清蒸罂乳鱼。
可哪怕是这道温子昱最喜欢的菜,他还是在尝了一口后干呕了起来。
顾岚衣脸色瞬间变了,“撤下去。”
温子昱:“不……唔,不行。”
他嘴唇发白,却还是制止顾岚衣要扯下菜的动作。
“不行,我想吃。”
他的眼睛因为方才的干呕的刺激泛着的水光,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多了些红晕。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我想尝一点,好不好?”
他用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看着顾岚衣。
顾岚衣怎么狠得下心来拒绝。
“好,但是你不能多吃,不舒服的话就吐出来。”
“好。”
温子昱忍着反胃感,将许久未曾尝到的鲜嫩鱼肉咽下,尽管胸膛里还是翻滚着呕吐感,他却满足地眯了眯眼。
顾岚衣心疼地帮他擦着唇角。
温子昱的肚子越来越大,人也变得越来越娇气,时时都要黏着顾岚衣,容不得人离开半会儿。
连穿衣服,洗脸这种小事也要让她来。
顾岚衣一一满足,从不觉得麻烦。
可温子昱的肚子一天天鼓起,脸上的肉却渐渐减少。
顾岚衣心疼,却没有半点法子,只能尽力照顾他,连处理公务的地方都搬到了圣和宫。
朝臣来找她商议朝事,也不在御书房了,而是改在圣和宫的侧殿。
群臣们纷纷私下里议论皇帝越来越有昏君之相,只怕晟朝国运堪忧。
柯亚力听闻后一句反问堵住了群臣的嘴。
“陛下可有拖欠奏折,延误朝事?”
她们立马闭嘴了,因为无话可说。
这日,去云梦泽办事的东临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云梦泽的县令。
东临:“荆州刺史郭攀想杀了赵补林,我就将人带了回来。”
顾岚衣点头,“你做的很好,我让你查的事呢?”
东临汇报说:“死去的四人在人际关系上并没有共同之处,初步判断并非仇杀。”
顾岚衣嗯了一声,她知道东临的话并没有说完。
果然,东临继续道:“不过四人都曾在死前一周左右出过江。”
顾岚衣:“出江?”
东临:“对,其中两人是乘坐同一条船,但互不相识。”
顾岚衣沉思了一会儿。
四个人死状一样,却没有重叠的人际关系,这同坐一条船的两人多半是巧合。
顾岚衣一瞬间想到,是江!
四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去了江上。
可怪就怪在其他出江的人并没有出事,死的只有这四人。
那么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对方并没有特定的目标,选中这四人也都是巧合。
次日早朝,屋外黎明还在慢吞吞地往上爬,朝堂内群臣整齐地站了两排。
就是在这种情形下,云梦泽县令赵补林被人带了上来。
群臣们议论纷纷,无不疑惑地看着这个走上来的从未见过的女子。
赵补林这种地方小县令连当年考中贡士的时候都没有机会进宫面圣,这还是经年头一遭。
可她面色坚定,总是心中紧张,却还是不卑不亢地跪下行礼。
“微臣云梦泽县令,赵补林参见陛下。”
顾岚衣:“平身。”
赵补林从地上站起来,“谢陛下。”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朝臣里,御史台的少御彭泰一瞬间变了的脸色。
唯独顾岚衣挑了挑眉,彭泰和云梦泽一事有关?
顾岚衣收回视线,“赵爱卿,你来给她们说一下吧。”
赵补林:“是。回禀陛下,今年五月至今,云梦泽突发四起离奇案件,四名死者死相惨怖,为气瘪干枯状。由于事情过于离奇,又找不到凶手,便于本月初日曾向陛下递过一份密折。”
群臣哗然。
顾岚衣知道,接下来的话不便由赵补林来说,便接过话柄。
“但朕并没有收到这份密折。”
朝堂下所有朝臣几乎同时心里一沉,心提到了嗓子眼。
顾岚衣的视线沉沉,扫过每一个官员的脸,特意在御史台的队伍里,少御彭泰的脸上停了一下。
站在她前面的是面不改色的御史杨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