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八,七……”
随着男爵夫人的报数,杜克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是原三名磨坊奴隶中的一个,因为想出了给镰刀装长杆的主意,被男爵夫人注意到了。
“挺有脑子的嘛。”她是这么下评语的。
然后他就被拉壮丁成为了一名……呃,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
他和另外两人现在不割芦苇了,陪着男爵夫人“实验”——男爵夫人这么说——那个“高炉”——又是一个新词儿。
如果现在给杜克一个选择,他会不会选择重新回去当奴隶呢?
“做梦。”男爵夫人说。
男爵夫人不肯当万恶的奴隶主,杜克别无选择只能当为了肚子加班加点的自由民。
这自由的滋味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而且不能退货。
他也不能跑路。
自由民除非被领主无理由殴打或者奸污妻子女儿,否则不能自由地离开领主的领地。
他们与农奴的区别,其实只有是否为领主服免费劳役。
自由民,不意味着可以自由地到处迁徙。
罗怡一不喜欢揍人,二没有那个功能——再说,杜克也没有老婆和女儿。
所以他是摆脱不了男爵夫人给他安排的工作了。
“……六,五,四,三,二,一,开炉门!”
罗怡一声令下,炉门轰然大开。
白色的高温蒸汽立即从炉内激射而出,瞬间弥漫了四周。
杜克退得很及时,这次他没被高温蒸汽伤到。
这是经历了惨痛的教训才学到的宝贵经验。
上次,他被蒸汽烫出来的泡还没好呢。
被烫了以后,他才明白,男爵夫人给他们每人都了一件奇形怪状的“工作服”是为了什么——那件衣服是用很厚的粗麻和粗毛缝制的带头套的长袖长外套,将人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
“总算有进步了。”罗怡默默地叹了口气,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她算是明白了为啥封建社会里师傅对徒弟会操有生杀之权了。
学徒期间,火烧死,水淹死,师傅失手打死,师傅一概不负责,这就是中国封建社会学徒必须签署的“三不管”协议,学徒和学徒家长必须在有保证人的情况下签署这个协议才能送礼拜师学徒,然后给师傅免费当三年差,再拿一半工资给师傅帮工三年,才能出师。
西方的学徒规矩罗怡还没打听过,但是以屠宰行会的规矩来看,做学徒也不轻松,起码出师就比中国还难,娶不到师傅的女儿,这辈子就得一直给师傅打工了。
原来罗怡觉得这种“三不管”规矩有些残酷,但是在她自己开始训练这几个未来的工人的时候,才现搞技术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还没开始炼铁,仅仅是模拟而已,就已经出了工伤事故了。
她还特别挑选的成年人——知道她厉害的成年人。
如果是无知好动的小孩子,又没有什么防护措施的话……恐怕已经不止是烫几个泡了。
汉森太太给他们的伤处抹了油膏,杜克又给炉门开启装置做了一些改进。
然后继续实验。
终于,他们被反复操练到不会出错了。
罗怡下令将那块从图尔内斯特铁匠铺搬回来的“拴马桩”投入炉中,随后,四头牛在鞭子的催促下一起踏步向前,拉动风箱,四个风箱从四个风口送入空气给冶炼炉加温。
投入炉中的,不是别的,是一大块铸铁。
欧洲人在用块炼炉将铁矿石炼成夹杂着矿渣的熟铁团的时候,偶尔因为自然风给力,燃料与矿物投放比例不对等等原因,炼出生铁。
这些坚硬的,用锤子敲不动的生铁,被他们当成矿渣扔到一边。
后世的考古学家们,在千年前的冶炼遗址附近,常常现一堆堆被当成垃圾抛弃的生铁。
罗怡没有从冶炼矿石开始,她从废铁回收开始。
白亮的铁水从炉中喷涌而出,倾泻进模。
这些铸造用的模范是从铁匠铺制作的铁犁上翻模翻下来的,然后在砖窑里烧制成功。
十件铁犁,一瞬成型。
也只是成型。
因为这只是第一道工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