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寒神态坦然,振振有词,听得淑妃几乎想要不顾仪态破口大骂。
什么样的姐姐管教妹妹,会把妹妹的手指拧断?
“胡说八道!你就是再管教妹妹,也不能不注意分寸!”淑妃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云家母女三人,没有一个完好的。
云夫人昏迷不醒,云轻染只能趴着,而唯一安好的云浅薰就在她面前眼睁睁地被云微寒扭断了手指。这三个人受伤,都和云微寒有着密切的关系!
现在再说这纯粹是巧合,云微寒是无心为之,谁会相信!
淑妃越想越恨,口中骂道:“把妹妹手指拧断,还说什么管教,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云轻染趴在榻上,看着云浅薰被扭断手指,生生疼得昏了过去,更是气恨不已。
她不敢大声说话,害怕引得背上伤口疼痛,只能小声说道:“她也不是第一次殴打妹妹了。上一次打的妹妹在家里吐了好几天苦水,什么也吃不下,大夫说如果不好生将养,说不定会有损寿元。”
听了云轻染的话,淑妃气得全身发抖。
她站起身来,腾腾腾几步走到云微寒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向着云微寒的脸扇去。
华丽的指套镶满了各种宝石,闪烁着珠光宝气,看起来好看,可是打到脸上,整张脸也就废了。
云微寒怎么会甘愿挨这一巴掌?她只是稍微侧头,淑妃用力挥来的巴掌就从她脸颊旁擦过,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碰到。
“娘娘要打我也可以,只是须得给我一个理由。”云微寒站在淑妃对面,脸上一点恐惧都没有,“无故殴打朝廷命官之女,就算是娘娘位分再高,恐怕也不能如此恣肆。”
淑妃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云微寒的个头已经超过了她。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清丽冰冷,从上往下俯视着她,看起来熟悉而又陌生。
同样的眉眼,截然不同的气势。
淑妃再次确认,云微寒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胆小鬼了,她已经变得让人完全认不出来了。
云微寒伸出左手,再次让淑妃看清楚她手腕上的木珠手链:“如果娘娘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只有去找圣上请教,是不是后宫妃嫔就可以随意殴打官员子女。”
淑妃看着那串被磨得锃亮的手链,心中暗骂云微寒抓着这个宝贝就不放了,什么事情都要用这串手链来说话。偏偏她还不敢表露出一丁点对于这串手链的不屑。
倒不是真的像戏文里演的那样,随便谁拿着皇帝的什么东西,就可以让其他人山呼万岁跪伏听命。而是宏昌帝赏赐云微寒这串手链,确实有其深意。
这个关键时刻,她如果稍微露出一点对于这串手链的不屑,恐怕就会有人添油加醋地将这个消息传到宏昌帝耳中。有时候,只是一小步的不妥,就会带来整个计划的败亡。
淑妃跟了宏昌帝这么多年,从未失宠,不管后宫是谁风头最劲的时候,淑妃都不曾被宏昌帝完全抛之脑后,可以说是宏昌帝后宫的常青树。
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淑妃用了很大心力研究宏昌帝的性格、行事方式,当然,安平侯作为宏昌帝最心腹的大臣,也为她提供了很多帮助。
揣摩宏昌帝的心思,淑妃是个中好手。
在她看来,宏昌帝赏赐木珠手链给云微寒,绝非临时起意。他所说的“好孩子,你很好”这六个字,也绝对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宏昌帝突然将皇长孙召回京城,并且经常带在身边,让他和各部大臣见面,俨然已经将贺清韶当成了他的继承人。
淑妃急得坐不住,派人偷偷联系安平侯。安平侯却说道:“放心,有人比我们更急。”是的,宁王和庆王为了这个位子,做了多少事情,怎么会甘心前功尽弃,为人作嫁?
淑妃想清楚之后,就变得从容多了。而她的这种从容淡定也不是没有回报,这些日子宏昌帝来关雎宫的次数明显多了几次。
以前是一个月一次,这个月居然来了三次。虽然淑妃这个年龄已经没有了床笫之欢,但是宏昌帝这样,无疑是在给她脸面,也是在暗示她做得对。
宏昌帝的回应让淑妃确信,只要她用力的方向没错,最后的结果还有可为。
在这种时候,她哪里敢惹宏昌帝不悦?哪怕一点点可能,她都不敢。她害怕宏昌帝心想,朕还没死,淑妃就已经不把朕看在眼里了,如果康王上位,整个贺家子孙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那可就真的因小失大,欲哭无泪了。
所以,这串手链还真成了淑妃的克星。
她冷下脸来说道:“怎么?你一个小女子,无品无阶,难道本宫还打不得你了?”
“娘娘高论,真令人大开眼界。”一个带着肃杀冷意的男声传来。
内殿诸人回头望去,才看见一个身披玄色披风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是东倒西歪的关雎宫宫女。
“王爷,王爷,那是内殿,请勿擅入!”关雎宫大宫女追在他身后叫喊,却被他一甩袍袖,拍飞出老远。
定南王凌玄翼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手中一把宝剑还滴着血,不知道刚刚做了什么。他步履生风,面沉如水,一双深邃的眼睛如冰封千年的雪原,寒气逼人。
一群披坚执锐的士兵跟在他身后,手中明晃晃的兵刃刺痛了淑妃的眼睛,给她带来了不好的预感。
淑妃面色发白,强自镇定地问道:“定南王,你带领士兵闯入我关雎宫内殿,所欲何为?”
定南王凌玄翼不着痕迹地用眼角看了一眼站在淑妃对面的云微寒,他耳力过人,淑妃刚才说的那些话他至少听到了一半。
他的女人差点被人害死,没有人安慰也就罢了,还要在这里被这个老女人刁难。凌玄翼的心情很差,差点想要拔剑将淑妃刺一个透明窟窿了。
因为心情差,说话就丝毫也不顾忌淑妃的感受了:“本王奉圣上之命,捉拿与万寿节行刺有关人等,如有人胆敢阻挠,一律以谋逆论处!”
说完,他一挥手,一群士兵涌了进来,将昏迷不醒的云夫人抬起就走。
云轻染刚一惊呼,两个士兵上来架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拽,直接将她从榻上拽了下来,连鞋子都没让她穿,拖着就走。
连靠在椅子上的云浅薰,也是同样的待遇。
最后,凌玄翼走到云微寒面前,冷声说道:“请云大小姐也一起走一趟。”
云微寒抬起头,看见面前的男人冰冷的脸上,眼睛里露出的关切,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在御花园被人追杀的事情而担心、恼怒。她没有说话,只是向着凌玄翼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淑妃被士兵们粗暴直接的行为弄得又气又怕,她气恼地叫道:“定南王,你带兵闯入本宫的内殿,还这样对待女眷,圣上就是让你这样做的?”
淑妃知道,定南王是宏昌帝的外甥,而且功夫高强,宏昌帝命他参与处理这次万寿节行刺事件十分正常。但是,她的妹妹母女又不是刺客,而是受害人,顶多是一个证人的角色,为什么定南王对她们如此粗鲁?
这分明是定南王对她有所不满,所以才故意为之。
淑妃是一直希望拉拢定南王这个手握重兵的异姓王爷,但是不等于她被定南王这样打了脸也忍气吞声。
如果就任由定南王这样将云氏母女带走,淑妃以后怎么在后宫做人?
她刚刚叫完,抬起头就撞进了凌玄翼杀机四溢的目光中。不需要凌玄翼说话,淑妃就已经如坠寒窖,好像大冬天整个人从头到脚被浇了一桶冰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也只剩下了恐惧。
如同实质的杀机让她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愣愣地站在当地一动也动不了。
凌玄翼冷哼一声,带着士兵拽着云氏母女三人扬长而去。
云微寒走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不要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
凌玄翼没有说话。虽然他知道云微寒不是那种弱小得无法自保的小女人,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
想想那么多刺客举着利刃追着她砍的局面,久经战阵的定南王都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云微寒,仍旧一语不发。
云微寒知道他现在正在执行任务,也不找他说话,只是自己仔细观察着,猜测是什么让他变成这种煞气十足、冰封千里的模样。
他身上还残留着血腥气,看来曾经和刺客交手,也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是什么样子。
云微寒在御花园觉得这次刺杀行动规模不够大,草草了结。可是从凌玄翼身上的血腥味浓厚程度来看,他杀了不少人,那么,宏昌帝那边的刺杀规模可就不一定很小了。
云夫人昏迷不醒,还能被两个士兵用简单的担架抬着走。云轻染就遭罪了。
她背上的刀痕肿的老高,刚上完药不能沾衣服,所以一直披着外袍趴在榻上休息。士兵们如狼似虎的闯进来,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拽下地拖走。
云轻染只来得及抓紧了身上披着的外袍,以免裸身之苦,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只穿着白色罗袜就被拖到了关雎宫外。
没有人在意她的伤势,也没有人在意她的窘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