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警铃大作,染血的衣袖里小手紧紧攥着那把从山贼身上顺来的匕首。
双眼紧张地瞪大,努力想要看清这人的行动轨迹。
可她快,对方更快。
空中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下一秒,一团危险至极的冷气迎面扑来。
躲不了了!
唐芯仿佛被人点住了穴道,浑身僵直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砰’
蕴含内力的大掌正面拍中她的左肩,炮弹轰炸而来的巨大力量,将她整个人掀飞。
“唐鑫——”
一道三分惊愕,七分慌乱的嘶喊炸响在众人耳畔。
眼前有黑影闪过,如出笼的猛虎直扑向山崖边缘,大手凌空伸出。
“撕拉”,一块破碎的布帛扯入手掌心里,而布帛的主人,却如断翅的坠蝶,笔直坠落到下方看不见底的空间,只眨眼的功夫,身影就被晨间凝聚的浓雾吞噬得一干二净。
静,死一般的寂静。
那声嘶喊的余音不停歇的在空气中徘徊飘荡着,山贼个个目光呆滞。
这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他又是什么人?和刚才的女人是何种关系?
没等众人想明白,那名黑衣人忽然动了,左手一翻,身影在原地九十度侧转,攻向男子的面门。
暴涨的杀意犹如一个信号,让男子从惊愣中苏醒。
羽冠下,三千墨发似群魔乱舞,肆意飞扬,衣诀扑扑作响,他孤身挺立在山崖的边缘地带,冷冽的脸庞微微一转,戾气晕染的猩红黑眸里,是几欲迸发的骇然杀机。
“你,该死!”
内力轰然爆发,空气仿若扭曲一般。
下一刻,他整个人便在原地消失,现身在黑衣人的面前,一掌击中他的心口。
“噗——”鲜血喷溅出来,五脏六腑几乎被这可怕的力量碾成碎渣,身体被轰退数丈,就在这时,黑衣人拼着一丝力气,探手入袖,一个黑色的小匣子滑落到掌心。
“咻咻咻”,泛着寒芒的银针如漫天细雨射来。
男子身若惊鸿,腾空跃起,轻巧的避开了。
同时间,三道身影从山路上猛地窜出,两人从左右夹击而来,在男子躲避的空档,抓住了他右侧露出的破绽。
即使察觉到危险逼近,但躲闪之际,左臂仍旧被对方的匕首刺破。
“主子!”慢半步赶到山顶的修容、修慈、修墨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加入战局。
比他们先到一步的三名黑衣人,一击得手竟不再恋战,反而将目标转为山路尽头处的山贼。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三人所经之地血花漫天。
“你保护主人,修墨跟我来。”留下修容,修慈和修墨当即动身,联手想要擒住敌人。
然而,就在他们飞身逼近的时候,其中一人抛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灰烟徒然升起,将整个山顶笼罩在内。
“是毒烟!”修慈迅速刹车退开数丈,右手利落的封住穴道,避免吸进烟雾。
可那些幸存的山贼却没这么好命,一个个痛苦不已的在地上打滚。
荒芜空旷的山顶仿佛变作了炼狱,随着叫声减弱,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也在空气里飘散开了。
浓烟化开,前一秒还安然无恙的活人,如今气息全无的倒在地上,身体从内部腐蚀,五官融化成一团,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那人跑了!”修慈不甘的看着黑衣人倒地的地方,本该身负重伤之人,却不见了踪影。
“定是混乱中被他的同党救走的。”修墨脸色难看的说道,“好狠毒的手段。”
为了不留下活口,竟将百余人活生生杀死!这些人究竟想隐瞒什么?
思索间,身后响起了修容的惊呼。
“主子,您要去哪儿?您现在受了伤,需要尽快包扎,不能再涉险了。”她大着胆子拦在沈濯日身前,急声劝道。
“滚开。”嗓音略显沙哑,透着些许隐忍。
绕过修容,强行调动内力想要下山寻人。
坠落的山崖是矿山的背面,高度足有几十米,那女人从此处掉下去,必会重伤,如果耽误了时辰,也许她……
沈濯日不愿往坏处想,唇瓣紧抿成一条薄线,举步往山下走去。
内力流出丹田,刚漫过筋脉,孰料,左臂竟传来了烈火灼烧般的剧痛,痛感迅速蔓延开来,直入心口。
“主子!”
“皇兄!”
几道惊呼声同时间响起。
修容更是在第一时间扶住了面色发白的主子。
沈濯日抬手躲过她的搀扶,体内气息絮乱,似有无数条河流正在横冲直撞,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调理内息,神色执拗,往山路走去。
“都快站不稳了,你还想做什么?”沈濯香率领骑兵匆匆赶到山顶,一见他这副苍白、虚弱的样子,顿时急了,急忙上前擒住沈濯日的手腕,内力灌输过去,旋即,脸色就变了,“中毒了?”
以皇兄淳厚的内力,寻常毒药怎能发作得这么快?且从他渐渐呈青的面色来看,已是毒入五脏之态。
“不能再动用内力了,你得马上找大夫!”沈濯香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沈濯日何尝不知这毒霸道得很?可想到那还等着他去救的女人,他已顾不上这些,强行甩开沈濯香的手,左腿刚迈出,筋脉立即泛起撕扯般的刺痛。
挺拔的身躯摇晃了几下。
修慈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随后,沈濯香利落地竖起手刀,劈向他的后颈。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沈濯日,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身子颤了颤,又猛地止住。
他偏过头,用尽最后一丝理智,说:“找……”
要找谁,答案不言而喻。
沈濯香有些眼眶发涩,重重点头。
见此,沈濯日终是放心的晕迷过去。
“修慈,你即刻带皇兄进城,找城内最好的郎中过来,修容,你回宫去,把郑曦之带来。”那人是永腾国医术最好的大夫,有他在,必能解了皇兄所中之毒。
他们此番是悄悄离京的,一旦回去,皇兄中毒的消息很难不传出去,那些躲在暗处,处心积虑想要抓住机会之人,又怎会错失良机?
沈濯香当场就做出了决断,而他则和修墨兵分两路,各带一队人马,负责搜寻唐芯的下落,以及,调查山中的情况。
城中来福客栈三楼。
修慈拽来了第六名大夫,把人往床榻前一扔,命令道:“诊脉。”
杀气腾腾的态度,叫大夫有些腿软,颤抖着手探上沈濯日的脉搏,和前五人一样,只能诊出沈濯日中毒不浅,但中的是什么毒,又该如何解毒,却是一问三不知。
修慈眸色一冷,手掌已然搭上刀柄。
老郎中只觉脖子凉飕飕的,神情分外惊恐。
僵持间,木床上飘出一道虚弱的咳嗽声。
“主子。”修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郎中挤开。
重似百金的眼皮幽幽睁开,侧身吐出了口中的黑血。
那血刺疼了修慈的眼睛,这一刻,他竟有些怨恨唐芙,如果不是她擅自离开皇宫,又莫名其妙卷进山寨的麻烦事里,主子会在接到消息后,不惜以身犯险,便装赶来救人,导致眼下身负重伤不说,还中了未知的剧毒吗?
沈濯日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三分,却丝毫不减他的俊朗,反而增添了几分让人怜惜的羸弱。
“人……在何处?”随手抹去唇边的血渍,哑声问道。
修慈有些迟疑。
泼墨般郁黑的冷眸朝他看来:“说!咳咳咳!”
“您别动气。”修慈慌忙想要替他拍背顺气。
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他几时见到过主子这般虚弱的模样?饶是行猎之时,惨遭刺客围剿,在山洞中见到主子的时候,他仍是风采不减。
沈濯日缓了缓气,静静地凝视他。
无言的气势如一张巨网,将修慈笼入其中。
他一咬牙,硬着头皮说:“暂时还没有找到,但香王亲自率队搜山,过不了多久,定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没找到?山崖底下能有多大?怎么会找不到人!
沈濯日心头一急,呼吸加重了几分,唇缝间又漫出了一阵咳嗽。
修慈听在耳中,只觉心如刀绞。
生生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沈濯日一眼不发的掀开了被褥。
“主子不可!”修慈一手摁住他的肩膀,“您毒素未除,怎能下地?唐大人那边有香王在,她福大命大,必定会安然无恙的。”
但这话,却无法让沈濯日安心。
手臂虚软的抬起来,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情急之下,修慈脱口而出道:“您这般虚弱,若是强行出门再有何闪失,等唐大人回来岂不是要害她担心自责?”
心一震,挣扎的力道减弱下去。
眼睑缓缓垂下,缄默不语。
修慈心里有点打鼓,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直到沈濯日重新躺回床上,一颗心才放进了肚子,在床边守了一阵,见他再次晕睡过去,心抽抽的疼痛起来。
哪怕是在晕睡中,他的眉峰始终紧皱着,右手掌心紧抓着一块碎布,不愿松开。
修慈强忍下内心的难受,掖了掖被角,抓起郎中飞出房门,从郎中嘴里打听到城内有名的大夫姓名,即刻动身寻找。
在郑曦之未到之前,至少,他得想到办法控制毒性!
天沉了,修容风尘仆仆的带着郑曦之来到客栈,与此同时,沈濯香也率领骑兵来到了唐芯坠落的矿山背部。
“王爷,这里有血迹。”一名士兵抓着树枝急匆匆跑来。
树枝是从中间被外力折断的,断裂处,凝固着殷虹的血块。
“在附近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沈濯香厉声下令。
待众人散去,他方才捏紧树枝,暗暗祈祷着:唐鑫,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不然,皇兄他怕是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