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染静静站在门口。
这似乎是一间颇为私人的包厢。
门口横着扇大屏风，让站在外面的人一眼看不全内景。
包厢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但依稀可见面积不小，像一个开放式的会客套间。
空气中飘散着一丝有些苦涩的沉香香气。
白染的目光转向远处那扇半开的窗。
窗边的桌上，正立着个三足铜鼎香炉，香炉中央，那根线香已燃了大半。
她抬腿，踏入门内。
然而前脚的脚跟才刚刚落地，白染整个人忽的一顿。
屏风后方，靠墙的角落里。
坐着一个人。
他隐没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空气似乎凝滞了半晌。
接着，一道低冷的声音从屏风那头传来——
“你为什么要来？”
声线是陌生的。
但这熟悉的语调、沉定的语气，白染却听了许多年。
她没想到自己在找到姬黎前就先见到了牧珩深，看来这间茶馆的老板并不如那位艾琳所说的那样。
她语气平静：“不是你设的局么？”
对傅谨霄下手，引她上门。
牧珩深目不转睛地透过薄纱般的屏风，注视着那头似隐若现的身影，缓缓开口：
“他敢碰你，我要他的命。”
白染眸光微沉。
她目不斜视，语气又冷又淡漠：
“他的命是我的，如果你要拿，那么你的命也会是我的。”
“咔”地一声轻响。
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牧珩深一寸寸松开了在扶手上收紧的右手，将被摁碎的戒指放到隔壁的茶几上。
接着，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机运行声。
他坐在轮椅上，从角落里出来，绕过屏风，停在距离白染三米的位置。
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模样逐渐重合。
他深深看进她的眼里，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好像久违地重新跳动起来。
白染的视线从那双腿上一扫而过，神情有些复杂。
牧珩深慢慢松开了电动按钮。
他盯着白染，将双手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好奇我的腿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是吗？”
白染一双漆黑的曈眸重新恢复了无动于衷：“我比较好奇你是什么时候接近的傅谨霄。”
她竟然几乎没有察觉。
牧珩深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着眼仰视白染。
他像从前仍在教导她时那样，语气里带着一丝隐匿的纵容：
“或许，你可以猜猜看。”
白染拧眉：“把解药给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任何我所能及的事，没有时限。”
她没有时间和兴致与人叙旧。
尤其还是一个她并不太乐意见到的人。
牧珩深的目光逐渐收敛了所有温度。
白染竟然三句不离那个男人。
她从前什么时候在意过谁？
“拿你自己来换吧，小九，留在我身边，我可以考虑去救他。”
白染沉默了，片刻后淡淡道：
“看来没有什么可谈的余地了。”
“你的养育之恩我之前就已经还完了，别忘了我是因为什么和‘夜幕’同归于尽的。”
是自由。
她讨厌被人掣肘。
谁也别想左右她的决定。
谁也不能束缚她的自由。
她的话刚说完，忽然眉心一蹙。
那个沉香……似乎有点问题。
通常来说，沉香作为香气较为复杂的香料，前中后调层次丰富。
这线香的前调是带着些苦味的药香，中调是几不可闻的木花香，而尾调中……有一丝透着古怪的辛辣。
不是没有闻起来或清凉或辛辣的香。
但这个……
她身侧的青松盆景里，铺着层圆圆的陶粒土球
白染当即拿起一颗投掷过去。
嗖……
陶粒瞬间将那根香拦腰折断，半截线香倒在桌几上，猩红的火星缓缓熄灭。
轮椅上的牧珩深静静看着她的动作，目光幽深。
他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小九，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让你走。”
他话音刚落，白染只觉一阵头晕如凶猛的巨浪铺天盖地。
她瞬间就被席卷了所有知觉，整个世界当场一黑。
意识涣散间，她看见牧珩深控制着轮椅朝她而来，他在她头顶俯身，伸手轻轻触上她的脸颊，叹道：
“……你还是这么敏锐……”
“不过这香没有问题，你碰过的门框和陶粒才是被药水浸过的……”
……
黎明时分，天空一片昏暗。
童瑶在酒店的大床上，盘腿坐着安静等待。
她紧紧盯着面前放着手机，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来。
她都睡了一觉醒来了。
天都快亮了。
染染为什么还没回来？
她发的消息也石沉大海，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童瑶越想越不安，实在坐不住了，她下床换好衣服鞋子。
一打开门，就看见自己门口的墙壁上靠着个人。
她定睛一看，这不是在查尔德家族的大庄园时忽然跑出来救过她的那个人吗？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肖烊起身回答道：
“你好，我叫肖烊，大小姐昨晚临走前派我过来守着你的安全。”
童瑶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个帮手。
她立即开口道：“染染她……她像出事了！”
不等肖烊出声，她急切道：
“打她电话没人接，发的消息也不回，她昨晚明明说很快就回来的，可现在天都快要亮了。”
肖烊顿了顿：“她有说去了哪里吗？”
童瑶茫然摇头：“没有。”
肖烊陷入沉思。
不知为何，他没有太过焦急的感觉。
他道：“我们再等一会，如果还没回，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童瑶坚定道：“不，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