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璃见喜阳已经端着药进来,便从莫清商身边站起来,把更方便诊疗的位置让给了她。莫清商轻声道,“你这几天也辛苦了,我这里有喜阳照看着,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司璃点点头说:“我也是真的累了,这里有喜阳在,我就去偷一会儿懒了。”说着,她走到帐篷最阴暗的角落里,那里也有一张小榻,司璃和衣在榻上躺了下来,又向喜阳说:“如果你需要帮忙,就叫我。”
喜阳应了一声,给莫清商喝下药,便拿出她的药箱,取出金针来,给莫清商针灸。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喜阳下针下的很慢,但每下一针,都要捻动很长时间。莫清商只觉得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下面乱窜,酸麻痒痛种种感觉不一而足。
莫清商不肯在喜阳面前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更不愿意吵到在角落里休息的司璃。只好紧咬牙关忍受这非人的折磨,如果不是额头上的汗水,从表面上看,好像他对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感觉似的。
喜阳知道,那是濒死的蛊虫在释放出毒素,做垂死的挣扎。她知道莫清商很痛苦,但她现在无暇顾及,因为她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真气也都输入到了金针之中,运气行针,分不得心。
而司璃竟然真的睡着了。不知为什么,她已有许久不得安眠。总是一闭上眼就噩梦连连。没想到,如今和衣缩在一张又小又硬的矮榻上,她竟然睡得十分踏实香甜。在即将坠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司璃自己都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莫清商在自己的身边吗?
油灯明灭、烛影轻摇,除了莫清商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帐篷内竟然一室静谧,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莫清商在药力的作用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地睡了过去。喜阳看着浑身扎得像刺猬一样的莫清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坐直了酸痛的身体。
她望着莫清商的睡颜,比平时少了些冷冽,多了些安宁,完美的轮廓,如画的眉眼,不知天地间多少造化都凝聚在这男人身上,才能生成一副如此颠倒众生的容颜。喜阳记起当年在药王谷为他治伤,那时的他也是这么好看,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动心?而既然当年都没有动心,为什么现在又会沦陷?
喜阳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这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忽然想起当年师傅临死时说的话。难道,这就是她当年放莫清商出药王谷的报应?因为她放了外人出谷,她就将永世不得欢乐?
喜阳的心底一片冰冷,一颗眼泪缓缓滑落,啪地一下落在了莫清商的衣袖上。喜阳抽出酸痛的手,轻轻擦了擦眼睛,却擦出了更多的泪水。师傅,我现在后悔了,可是,你教会我做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良药、毒药,却偏偏没有教我做过后悔药啊!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都在空气中风干,喜阳慢慢站起身来,她看了一眼依然沉睡的莫清商,又看了一眼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沉入梦乡的司璃,终于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向帐篷外面走去。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帘后,榻上的莫清商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他的袖间,仿佛还有喜阳留下的一点湿意。莫清商冷硬的心地,为这滴眼泪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他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心里既然有了司璃,就再也舍不下喜阳了。
不过,莫清商轻轻地松了口气。还好,喜阳不是那个下蛊的人。只要,喜阳不曾伤害他,凭着她几次的救命之恩,莫清商总会为喜阳撑起一片天的。
……
司璃睡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居然睡得这么香。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香甜的睡眠了。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莫清商正坐在她身边的一张小椅上,他手里拿着本书,似在认真阅读,又似乎完全是心不在焉。见到司璃动了动,他迅速转过脸来,一张英俊生动的脸容光焕发,虽然没有笑,但眼中全是暖意,轻声道:“你醒了?”
“嗯。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司璃揉着眼睛。
“都快十个时辰了!”莫清商道。
“怎么会?”司璃难以置信,一边脸上隐约有些发烫,昨天夜里,莫清商饱受病痛折磨,喜阳在尽力给他医疗,而自己却在一旁呼呼大睡,这似乎不太好看吧?
莫清商看出司璃的心思,轻轻摇头道:“不必自责,是我让喜阳给你用了点黑甜香。”
“什么?你让喜阳给我下药,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司璃怒了。
莫清商眨了眨眼,不疾不徐地道:“我们的敌人现在隐藏在暗处,我们不得不时刻提防。他们还奈何不了我,但是如果想对付你,那你十有八九是躲不过。再说,抓到了你,自然也会能威胁到我。所以,你这段时间必须养好身体、时刻打起精神来,准备面对各种不测。多睡一会儿,这是最基本的需求了。”
“有那么严重吗?”司璃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可能比想像中还严重吧。”莫清商说:“昨天夜里我试过喜阳了,下蛊的人不是她。但是,我也不太相信,乌尔雅会给我下蛊,至少,她的蛊术是从哪里学的?我们就不知道。总不会是天生的吧?所以,现在下蛊之人很可能是另有其人,敌暗我明,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司璃见莫清商这样说,也陡然觉得身边升起一股寒意。她不自觉地抱了抱膀子,莫清商眸光一凝,沉声道:“放心,只要你听话,我有办法保你和喜阳安全。”
他看到司璃挑了挑眉头,忙又解释道:“你别乱想,我的意思是,喜阳救过我们多次,又为了我们放弃了药王谷的基业,我们将来总要给人家一个交待。或者再帮她建一个医馆、药庐,或者帮她寻一个可靠的人,总之不能让她始终江湖飘零。”
可靠的人?你不就是?司璃眨了眨眼,心中暗道。她现在慢慢对莫清商产生了情愫,又或者说,是慢慢回忆起了与莫清商之间那种甜蜜的感觉,自然不愿与别人分享男人。不过,她又觉得,如果真的把一生都拴在莫清商的身上,还是太亏了。她到现在也不能泯灭对自由的向往。如果是自己不要了的,可不可以让给喜阳呢?司璃有些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