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渡眸光微眯,视线带着疑惑落在江岁宁的身上。
“复仇?这话说的倒是好笑,我们有什么仇竟然要让两国斗得两败俱伤。不过是想要搅起两国之间的混乱,从中牟利和牟时机罢了。”
江岁宁摇头,“两国混乱能谋得的利,又如何比得过亡国之恨。虽然东渊灭国已久,但身为东渊皇室,这种恨意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放下吧。”
程渡和闻颜二人的脸色齐刷刷一变。
眼底伪装出来的疑惑之色尽数被打破,程渡彻底冷下眸子看着江岁宁,“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猜的?”闻颜一怔。
“是,在我刚才开口之前,都还只是猜测,没有办法完全确认,只不过现在确认了。”
“那又是何处让你有此猜测。”程渡追问道。
“因为你们挑起两国战乱的行为,还有……”江岁宁看向闻颜的裙摆,上面绣着大片的牡丹,“这牡丹花,我曾听人说过,东渊国的国花便是牡丹。”
之前进魍魉楼的时候,她就发现闻颜似乎很喜欢牡丹,不仅衣裙上面绣着牡丹的图案,就连魍魉楼中摆放着的盆栽也大多都是牡丹,其中甚至不乏珍稀品种。
魍魉楼身在地下,楼中的牡丹却能够生得极好,显然是花了大功夫的。
而三国之中,只有东渊国将牡丹视为了国花,悉心培养,除了品种多样之外,东渊国中大部分人几乎都擅长培育牡丹。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猜到了我们的身份?”闻颜诧异,竟然是因为牡丹。
她的视线忍不住落在自己的裙摆上。
她从小就喜欢牡丹,还曾跟府中厉害的花匠学过如何培育牡丹。
在她当上黑市之主后,便开始在楼中种植和培育牡丹,每每看到牡丹,她似乎便能够想起东渊还没有亡国时的时光。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点竟然会让她暴露!
看着闻颜惨白的脸色,江岁宁摇头开口:“牡丹也只不过是让我有此联想罢了,那个时候我还未曾怀疑过你们,自然也不会因为牡丹就猜测你们的身份。但后来慕容煜和蒲华一事,让我们不得不将视线放在黑市之上,放在对你们的身份和目的的怀疑上。”
沈宴西也看着二人道:“东渊皇室,能够还有人活下来,着实不容易。”
闻颜立刻开口:“不,不是,只有我一人是皇室中人,阿渡不过是捡到的弟弟,东渊皇室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
“阿姐,我刚刚已经说了,事到如今,就算你想办法掩盖住我的身份,也同样只是死路一条。”
程渡重新靠回了树上,只不过脸上没有了以往常带着的笑意。
“我的确出自东渊皇室,在皇城被攻破之时,被忠心的内侍想办法带离皇宫,交给了当时的太傅。至于阿姐……”程渡看了一眼闻颜,“她是太傅之女,国破之时,我们一同逃亡,最后只有我们二人侥幸活了下来。”
西林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北阳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他们二人若非运气好,若非太傅他们舍命相护,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但就算逃出来了,两个那么小的孩子,想活下去也是千难万险,最后流亡到了黑市之中。
他现在已经不大能想得起来,刚进黑市的时候,到底是如何的恐惧,只记得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也许是上天垂怜,最后他们还是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而且他和阿姐还一步一步爬到了黑市之主的位置。
但人的运气大概是有限的,以前用的太多,所以这一次,虽然他们一开始信心满满,可最终却败了。
闻颜听着程渡的话,满眼痛楚,“当年,为了东渊的国土和财富,西林违背和平约定开战,战火蔓延之处,有多少东渊的子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北阳呢?虽然不是北阳发动战争,可北阳也违背了之前的约定,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东渊施以任何援手,只眼睁睁的看着东渊灭国,甚至还能从旁牟利。如今说什么不愿看到战事起,愿意西林和谈,当真是可笑,通通是些道貌岸然之辈!”
她父亲为了引走追兵被擒,最终惨死在西林手中,她的兄长为了找食物,被西林士兵抓住,再见到的时候,只剩下了残缺不全的尸身。
那些记忆,几乎是刻进了她的脑海中,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但她知道,单靠她和阿渡,根本不可能撼动北阳和西林两国,为东渊复仇,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慕容煜,等来了西林想要开战之心。
可没想到,仅仅一个月,仅仅一个月战事就结束了!
“江岁宁,沈宴西,如果不是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话,那该多好!”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这句话,闻颜不顾受伤的胳膊,暗暗握紧了手中的软剑。
沈宴西微微往前站了些,半挡住江岁宁,防止闻颜突然出手。
“你们为的是东渊的仇,我们为的是北阳的百姓,终究立场不同。我们同情你们身为东渊人,眼睁睁见着国破家亡,亲人被杀的痛苦。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不会让你们挑起战火,将北阳变成第二个东渊。”
“那凭什么东渊就要灭国!”闻颜几乎是吼出了这一句,与此同时不顾肩膀上的伤再一次攻向了沈宴西,“若不是你们,我们的谋划就不会落空!你们该死!”
“阿姐!”程渡眸光一沉,同样立刻上前想要护住闻颜,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沈宴西带着江岁宁飞身后撤,避开了闻颜的进攻。
一击未中,闻颜还想要再次出手,可是下一刻身后射来的弩箭,却直中她的心脏。
程渡瞳孔骤然收缩,飞身上前接住了闻颜。
“阿姐!”
闻颜倒在了程渡的怀里面,她感觉到心脏处的剧痛迅速蔓延开来,几乎顷刻间遍达四肢百骸。
“真疼啊,可哥哥和父亲当时应该比我更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