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气象,徐景昌早早换上了属于一品官的斗牛服,随后乘坐马车,前往午门。今日群臣朝贺之后,还要前往武英殿,商议国政,
由于过年期间积压了许多事情,估计会谈论到很晚。
夫人很体贴在徐景昌的袖子里塞了几颗人参丸,这东西能生津止渴,补充精力,既不会饿,嗓子也不会哑。
属于居家旅行,朝堂辩论的必备佳品。
弄得如此正式,实在是今天的情形与众不同。
徐景昌已经私下里和几个主要的朝臣沟通,但是很可惜,就连老岳父黄观那里,都表示了爱莫能助,他最多不掺和就是了,但是想让礼部这边低头,支持通政司,万万做不到。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吕震也暗戳戳告知徐景昌,刑部这边也是困难重重,还请徐通政谅解。
六部九卿,最亲近徐景昌的两位都放弃了,剩下的吏部天官蹇义,户部尚书夏原吉,工部尚书雒佥,兵部尚书方宾,这些人是万万不会支持徐景昌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又要面临着诸臣围攻的局面。
好在徐景昌经验丰富,也没有真的气馁认输。
照旧率领群臣入朝,拜见朱棣,说了一大堆吉祥话,然后不够品级的打道回府,其余众人,在徐景昌的率领下,前往武英殿。
这时候朱棣去休息,回头也会赶到武英殿。
趁着天子到来之前,徐景昌跟诸位大臣做一个简单的交流。
“太子殿下希望将有立功表现的监生转任地方官吏,我看此事不错。”徐景昌说完,看了看蹇义。
蹇义笑道:“我也同意提拔有功之臣,只要这些太学生能参加科举,取得名次,吏部一定优先录用。”
徐景昌脸色不变,又扭头看了看刑部尚书吕震。
“吕尚书,这里面还有个地方刑名官吏专考,你看行不?”
吕震满脸为难,“定国公,江西出现了很多案子,需要大批熟悉大明律的官吏,这个我是理解的,刑部这边也在抽调人手过去,协助太子殿下。但是刑名官员专门考试……如果在江西适用,其他各省怎么办?还有京城刑部,是不是都要如此?这个动静还是太大了,我看能不能缓一缓?”
徐景昌又看了看夏原吉,“夏尚书,有关粮长的事情,你的意见呢?”
夏原吉笑了,“定国公,你也清楚,太祖皇帝担心小吏盘剥百姓,所以才划定粮区,以丁多粮多之家充任粮长,运送钱粮进京。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粮长制已经不复当初。譬如江南地方,不少都是朝廷负责征召官吏,起运粮草。算是不废而废,这事情涉及到了祖制。定国公,我的意思。咱们心照不宣最好,何必弄得天下皆知?到时候科道那边又会跳出来添乱,对咱们都不好。”
三位尚书,悉数反对,当头三尊大炮,摆在了徐景昌的面前。
黄观看在眼里,也是心有戚戚。这是朱高炽掀起的,他在江西督办种种政务,上书要求朝廷配合。
徐景昌算是答应了朱高炽的提议,但是这些建议,根本就推不动。
“定国公,伱看这事情能不能容后再议?也给大家伙缓口气?”黄观使者说道。
徐景昌笑容不减,却不答言。
正在这时候,朱棣从外面走进来,群臣一起施礼。
朱棣道:“都坐下吧,一年一年又一年……朕去年的时候,还在北平,是太子主持的,今年太子在江西,你们有什么政务,都拿出来说说吧。”
徐景昌身为正一品的通政使,拥有发言权。
“陛下提到了江西,臣这里正好有几件大事,要上奏陛下……其一,江西历年拖欠税赋最多,算起来足有五百多万石粮食。”
朱棣眉头紧皱,“怎么会这么多?”
徐景昌又道:“这其实还是小数目,真正的大头儿在商税方面。”
“怎么讲?”
“回陛下的话,江西瓷器,天下闻名。景德镇更是盛产名贵瓷器,远销海外。根据最新的调查,每年光是走私的瓷器,就占据了一半以上。”
“什么?走私瓷器?你可有证据?”
徐景昌道:“现在太子殿下,总督陈瑛,巡抚胡俨,他们都在江西。而且查抄了不少大户……其中许家私下里就经营瓷器生意,根据调查,他们的瓷器走私分成两条路线。”
“还有两条路线?怎么说?”
“其一,是走鄱阳湖,入长江,送去上游,湖广巴蜀等地,这一条路线,每年走私二十万两,主要是用来采买湖广等地的粮食木材。其次,是通过大庾岭,送去岭南,然后再走私海外,这是最主要的,走私金额超过五十万。”朱棣勃然大怒,“朝廷在杭州、宁波、泉州等地设立市舶司,他们为什么都绕开了?”
“因为这些地方都要关税。”
“好大的胆子!”朱棣勃然大怒,“一家如此,家家如此,朕要损失多少财赋?”随后朱棣看向夏原吉,怒喝道:“夏卿家,这些年总是国库亏空,看起来不是咱们大明没钱,而是有好些钱财,根本收不上来,你说是不是?”
夏原吉瞠目,这话自然是没错,但是徐景昌不提朱高炽的几点要求,反而说起了这些事情,他也不好当着天子的面撒谎。
“陛下,属实有些地方太过了,前有山东,现在有江西,都是最难处理的地方,户部很为难。”
朱棣哼道:“户部有户部的为难,朕当然知道,可朕的为难,又有谁知道?”
夏原吉诺诺低头,徐景昌却是急忙解围,“陛下,此事属实和夏尚书无关,臣这里还有些更触目惊心的事情,需要上奏。”
“说!”
徐景昌道:“陛下可还记得,永乐元年的秋天,江西等地出现了风灾,上报朝廷,请求救济。朝廷拨了三十万石粮食,又准许江西留下三十万石,一共六十万石,用来赈济灾民。”
朱棣道:“这赈灾的事情,年年都有,朕也是听你们朝臣的,每年都拨付不少钱粮,难不成是有人贪墨了赈灾粮食吗?”
徐景昌苦笑道:“似乎比这个更严重。”
“什么意思?”朱棣愤怒质问。
“根据调查,江西吉水的官吏,将朝廷给的赈灾钱粮,交给了当地大户,理由是他们熟悉地方情况,让他们替朝廷赈济百姓。”
“然后呢?他们没有按照朝廷的命令行事?”
徐景昌道:“他们利用原本赈灾的粮食,趁机低价收买了灾民的土地。”
“什么?”朱棣勃然大怒,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是说他们拿着朝廷给的粮食,反过来骗取百姓的土地,花着朝廷的钱,还让朝廷背黑锅?简直岂有此理!”
徐景昌道:“陛下稍安勿躁,这事情还有后续……不信可以问蹇尚书。”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蹇义身上,顿时这位吏部天官浑身不自在。
朱棣咬牙道:“蹇尚书,你可知道定国公说的是什么事?”
蹇义无奈道:“臣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当年给江西官吏考评上等……因为,因为他们救灾得力,并没有灾民饿死!”
“荒唐!太荒唐了!”朱棣气得连连拍桌子,整个人怒火中烧,在地上来回踱步,“这么欺君罔上,糊弄公事,上下相蒙,朝廷竟然不知不觉,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人,枉费了朕的信任,真正该死!”
蹇义汗流浃背,到了此时此刻,他也不能不想办法了,“启奏陛下,臣不敢推脱罪责,该是臣的,臣一定领罪。只是江西的救灾也好,考评也好,不少事情都是经过内阁和通政司,有些事情,臣这里也是按照多年的经验做事,属实有失察之责。”
朱棣哼道:“失察?那定国公该死呗?”
蹇义慌忙道:“陛下,当初并不是定国公担任通政使,这不是定国公的罪。”
徐景昌没事,那自然就是解缙了。
又一个江西人!
朱棣已经出离愤怒了,“一个两个,遍地都是!三番五次,拿大明朝当他们家开的?朕就是那个大冤种吗?”
朱棣的怒火彻底起来了,当真是怒火中烧,怒不可遏……夏原吉,蹇义,还有列席议政会议的杨士奇,冷汗直流,魂不附体。
这时候徐景昌突然站了出来,“启奏陛下,此事不能以地域来论,更不是江西官吏的错……虽说这里面有些弊政,但还请陛下稍作冷静,慢慢细说。”
“细说?还怎么细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也是江西女婿!”朱棣气哼哼道。
“陛下,同样的事情,咱们大明已经有过了……譬如太祖皇帝,针对苏松等地,加重税赋。为了避免税赋流失,就不许苏松常镇四府的人,做户部的官。这个法子似乎有了点效果,但依旧是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江西这边的财税流失,也是一样的道理。”
“什么道理?”
“就是朝廷该管的东西管不到,该扛起来的责任没有扛起来。朝臣们想做事,也未必清楚怎么做事……弄到了最后,徇私舞弊,私相授受,上下相蒙,也就成了必然。”
“什么必然?在朕这里,没有必然!江西这么多弊政,朕不能坐视不理。”
徐景昌道:“陛下,臣也是这么看的,正好太子殿下递上来一份公文,想要任用太学生,打破陋习……方才臣也和诸位大人讨论了,陛下请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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