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前…… 随着卷帘门缓缓降下,封不觉也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已经设置好呼叫转移了,只要门外的克莱普顿再度拨打银行柜台上的座机,就会转到他手中的这部手机上。当然,手机的响铃方式已被调成了震动,而且他也确认过,这个号码没有绑定彩铃。 银行大堂里自然是可以查看到时间的,封不觉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念道:“从人质口中问出大概的情况,至少也要花去他们七八分钟……”他拿着钥匙和门卡(已从经理那儿要了回来),穿过柜台后面的门,来到了监控室,关掉了所有的监控探头。 刚才,在人质们的头已被套上,但警方的电话还没打来的几分钟里,封不觉趁隙在银行里转了一圈,把这个建筑的构造大致排摸了一番。他很清楚,出去的途径只有三条,第一,正门;第二,通风管;第三,就是临街那四五间办公室的窗户。 封不觉并不清楚外面的警力部署,他只能靠推测。 首先,正门外肯定有人,纵然现金炮弹的影响还在,他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其次,临街的窗户,十有八九也是被人盯着的,就算那儿的警力没有正门口来得多,但要逃出去,他还得先用管钳去破坏窗外的护栏才行,无论从时间、还是隐蔽性来说,从那儿逃都很困难。 最后就剩下通风管道这一途了。 封不觉不会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他坚信,以自己的人品,和高谭市警方的智商,在这通风管道的出口外,肯定会有人看着。自己爬出去之后,遇到的情况不外乎两种:第一种,被周围早已埋伏好的警察们抓住;第二种,落入远处某一名或数名狙击手的视线中。 “询问一番后,克莱普顿就会知道,银行里只有我一个人,且已经没有其他人质了。这时他要么不打招呼就派人强攻。要么就跟我通话,让我出去投降。”
封不觉在心中推演着事态的发展,“强攻的话倒好办了,只要利用死亡扑克配合灵识聚身术,我稍微和那些冲进来的警员周旋一下,就可以从他们进入的窗口逃生。 不过……面对仅仅一个人,他选择与我交涉的概率显然更大。他没理由让部下冒不必要风险,并进一步扩大物质上的损失。假如沟通后,我表示会负隅顽抗,那他再下令强攻也不迟。那时,他还可以利用通话来稳住我,给部下的接近制造条件。”
“所以,只要我保持通话状态,第一批进入这里的警员,肯定会想当然地将大部分的将注意力都放在柜台后面。”
封不觉念道,“这就方便了我将他们引入陷阱……” 他又回到了大堂,把那名冲锋枪匪徒的面罩给摘了下来。再翻身跃入柜台内侧,把手上这个比较完好的面罩,套在了脸被打烂的那名装钱匪徒头上,接着,他拖着装钱匪徒的尸体,一路退入了监控室中。 监控室有两样封不觉逃脱所必须的设施,第一样,是通风管道的入口。这玩意儿除了保险库以外,几乎所有房间里都有,不足为奇;不过第二样,只有柜台那儿和监控室里才有,就是银行大门上那金属卷帘门的开关。 封不觉把尸体放到了监控室的一张办公椅上,便开始布置陷阱…… 他将那椅子推到了一个墙角,让其背面对着门口。随后从【无尽榴弹匣】里取出了第二枚手榴弹,在拉环处绑上一根金属线(库房内寻得),然后将手榴弹塞进了死尸那烂掉的脸里面……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爆炸物固定在别的地方,不过……他就是很想让金属线从那面罩的眼洞里延伸出来,这可能是某种独特的幽默感。 于是,一头拴在手榴弹拉环上的金属线,以尸体的脸部为起点,一路向下,经过躯干,从两腿之间穿过,最终被固定在了椅子下面的转轴上。 这是一把不错的办公椅,靠背挺高,而且是可调的,座板下方的转轴也运转正常,不必太大力气就能左右转动,底盘上的轮子也没有卡死的现象。 封不觉很确定,只要有人从后面稍稍转动或者拉动一下这把椅子,四秒后,这个十几平米的地方就会多出几具尸体来。 他做完这些后,走到墙边,双手一撑便跳上了一个储物柜的顶部,通风管道的入口就在那儿。他取下挡板,往里张望了一下,发现管道内还算比较宽敞,以自己的身材,可以蹲在里面,转身都行。 此时,柜台那边的电话响了一声,两秒后,封不觉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笑道:“来得正好……”他跳回地面上,取下手机上的蓝牙,按下了接听键,“有何指教,警官。”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机的本体放入了那具尸体的上衣口袋里。 封不觉走到控制台前,与克莱普顿对话了几句,随即就打开了银行大门。 “举起手,从柜台后面出来。”
克莱普顿在电话那头吼道。 “呵呵……我拒绝。”
封不觉戴着蓝牙,行动丝毫不受影响,他轻轻跃上了储物柜,双腿先入,钻进了通风管道里。 “你还没玩儿够吗?我可不想看到今天再有人丧命了。”
克莱普顿又道,同时,几名警察冲进了银行,与意料之中一样,他们围住了大堂那儿的柜台。 封不觉则是悠闲地从储物柜顶上捡起挡板,将其归位,慢慢地往后方挪动起来,并故意跟克莱普顿说起了呼叫转移的事情。 克莱普顿思索了十几秒,忽然转头,向那帮人质跑去,从人群中找到一个秃头,心急火燎地喝道:“嘿!在哪儿才能控制那些金属门?”
银行经理愣了一下,回道:“在……大堂的柜台后面。”
“还有哪里有开关?”
克莱普顿又道。 “呃……在……在监控室。”
银行经理回道,“从柜台后面进去,门上写着员工区域,后面的走廊通往库房、员工厕所还有……” 没等他啰嗦完,克莱普顿就抄起肩膀上的对讲机喊道:“都听见了吗?”
“是的,长官,我们正要进去。”
一名警员回道,他和另外三名一同冲进来的同事交换了一下眼色,靠近了那扇门。 当发现门锁需要钥匙和门卡才能打开后,这名警员果断地朝着门锁开了一枪,踹门而入。他们也很能随机应变,留下一人继续守在大堂内,其余三人则互相掩护着朝里推进。 “不管你在搞什么花样,都已经玩儿到头了。”
克莱普顿又拿起了电话,语气狠厉地对着封不觉道,“我知道你就在监控室里,我劝你乖乖放下武器,双手抱头,找个地方站好了,免得我的人把你给毙了。”
“呵呵……你要怎么认为,是你的事情,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已经不在那栋建筑里了。”
封不觉笑道,“我想,如果你的推理能力还可以,应该就能意识到,在最后这次关门并开门的过程中,我已经从通风管道出去了。”
“哼……是吗?你这个狡猾的骗子……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是怎么从一个连消防楼梯都没有的天台脱身的?在那之前,你又是如何在我的狙击手眼皮子底下钻出通风口的?啊?”
克莱普顿冷笑道。 封不觉套出了这两句话,心中窃喜,他回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你可以问问人质我是怎么杀死那名持冲锋枪的劫匪的,问完以后,你或许就能明白了。”
他笑了笑,接道,“好了,结束这无聊的游戏吧,警官。我知道我们的对话应该有人在录音,那么,请你们记下这段话——六名来自异界的超级罪犯,即将给高谭市送上几份大礼,那数百万美元的钱雨,只是个开始。”
说罢,封不觉结束了通话,并用管钳将蓝牙给夹碎了。 通常情况下,蓝牙和手机的距离得在十米之内,当中有阻隔的话,可能还不到十米,所以封不觉并没有爬出很远,反正他那个位置,几乎是不可能被爆炸波及到的。 三名警员来到监控室稍微花去了点儿时间,因为一路上还有几间其他的房间,他们得迅速确认一下各扇门后的状况才能继续前进。 监控室的门没有锁,警员们推门闯入时,目光都投向了同一处。 在那距离门口最远的墙角,有一张靠背被调到很高的办公椅,椅子上坐了个人,这人的头顶露在靠背上方,貌似其头上还套了个黑色的面罩。他的双手很规矩地放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一动不动。 三人纷纷喝道:“别动!警察,举起手来!”
“举起手!转过来!现在!”
“快转过来!让我看到你的手!”
对方没有回应。 三名警员很有经验,简单的眼神交流后,一人站在门口,继续举枪瞄准着那张椅子,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向前靠近。 这个监控室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那张办公椅又在墙角,他们必定得转动或拉动那张椅子,才能看到坐在上面那人的正脸,所以…… ………… 爆炸发生后一分钟,克莱普顿亲自率领着八名警员冲入了银行,剩余的人则全部留在街上维持秩序,坚守岗位。 他让两人守在银行大门口,两人分别站在与银行大堂连通的两条走廊上,剩余四人和自己冲入了柜台后的员工区域。 当来到监控室前,克莱普顿正好看到了原本留守在柜台边的第四名警员,他是听到爆炸后第一个冲进来的人,而此刻,他正跪在地上,怀中还抱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同事,他仰天咆哮道:“哦!上帝!莱斯特……不……” 而那个还剩一口气的伤者莱斯特,就是爆炸时最接近门口的那名警员,他已满脸是血,痛苦地呻吟着。 至于另外两位,都已是血肉模糊地倒在了监控室里,当场毙命。 “叫医生来!快!”
克莱普顿对他身旁的一名部下吼道,“快!去街上,让他们把担架抬进来……” 虽然他很激动地喊着,但他心里也明白,莱斯特恐怕是不行了,估计连坚持到被抬上救护车都不可能,更别说坚持到医院了。再者……目前街上的情况很混乱,救护车根本开不出去。 “莱斯特!莱斯特!”
那个抱着他的警员喊了两声,随后忍不住哭了起来,“上帝啊!为什么会这样……” “该死!”
克莱普顿狠狠地踹了一脚墙壁,“这狗杂种!”
他冲入了监控室,奔着爆炸点而去,他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警员身上的对讲机一直开着,所以克莱普顿能听到他们行动时的声音,他知道在爆炸发生前的几十秒,这三人已经看到了目标人物,并且控制住了局面,只是不知道接下去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这混蛋拉动了自己身上的炸弹吗……”克莱普顿蹲下去看了看焦黑的尸体,“不对……这死者身上的衣服不对!”
他站起来,愁眉紧锁,“他在其他人的尸体上做了爆炸的陷阱?那他去哪儿了?”
其实在克莱普顿的初次问话中,已经有人说了所谓“奇怪的金光”,以及封不觉可以凭空拿出武器的事情,只是克莱普顿专注于其他信息,没有在意这些听上去像是胡诌的情形。 直到爆炸发生前,他在封不觉的授意下,再度重点询问了冲锋枪匪徒被杀的细节,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这个‘无名氏’,难道是某个最新冒出来的‘超级罪犯’吗?”
克莱普顿一手抓着自己稀疏的头发,咬着牙道,“难道他真的已经逃出去了?”
念及此处,他拿起对讲机,对那名负责监视建筑物天台的狙击手道,“纽曼,你能确定没人从通风口出来过吗?”
“呃……是的,长官。”
“我是说,你能百分之百确定,你的视线,从来没有从那个通风口上移开过吗?”
对方思考了几秒:“嗯……长官,我不可能每一秒钟都盯着同一个地方,或许会有几次十多秒的间隔,我对准了街上,还有大门那里。”
“该死!”
克莱普顿地骂一句,然后愤愤然地吁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语气,“好了,下来吧,纽曼,”他又调整了频率,“其他狙击手,也都撤回来吧,把步枪放回装备车上,去街上帮忙。”
他又调了一个频率,连通了战术小队,“二小队、三小队,留三个人在后面那条街上,其他人也都到银行门口来帮忙。”
克莱普顿毕竟是现场的最高指挥,纵然他比任何人都悲愤、沮丧,但他还是得尽自己的职责,调度手下们收拾残局:“通知局里,派一个后勤小组来现场取证。其他人,跟我一起,把这儿的每一个房间和角落都搜一遍,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的匪徒或人质。”
他一边对着对讲机说话,一边回到了走廊中。 事情到了这一步,克莱普顿基本已确认自己遇上了一名“超级罪犯”。 封不觉先前的一系列行为,加上其表现出的从容态度,都显示出这个“无名氏”绝不是等闲之辈。他的行为反复无常,让人无法捉摸。他干掉了劫匪;又挟持了人质;耍弄了警方;往大街上洒了几百万美元的现金;释放了全部人质;杀死了三个警察…… 英雄?不法之徒?罗宾汉?恐怖分子?人道主义者?杀人狂? 他像是个节拍器,在善与恶两端来回摆动,透出疯狂的气息,却又有着缜密的思路和杰出的行动能力。若不是听人质们描述过封不觉的外貌,克莱普顿肯定会联想到某个阿克汉姆疯人院里的精神病身上去。 “长官,也许他还躲在通风管里呢?”
走廊里一名年轻的警员问道。 “说得对,那就由你去负责检查一下吧。”
克莱普顿苦笑着回道,在他看来,封不觉肯定已经逃脱了,他绝对想不到,其实对方就躲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 “呃……我一个人吗?从哪儿开始?”
年轻警员又道。 “哎……听着,菜鸟,等你在高谭市干得足够久了,就会明白,有些罪犯,用常规办法是对付不了的。”
克莱普顿用上课的语气道,“只要几秒钟的松懈,他们就能从狙击手的视线中溜过,并永远消失。这帮家伙有些能飞檐走壁,有些能用身体释放神经毒气,还有些可以一口咬掉你半截身子。你觉得小丑会躲在通风管里吗?双面人、谜语人,他们会躲在通风管里吗?”
克莱普顿摇着头,“今天这样的事我见多了……你要去检查就去吧,其他人跟我来。”
克莱普顿的想法,也折射出了高谭市大部分警员的思想。即使戈登局长也无法否认,面对那些超级罪犯时,能拯救这座城市的人,只有蝙蝠侠,而警方的工作,是为他打扫战场。 那名年轻警员扶了扶头上的帽子,还是很认真地回道:“是,长官。”
他四下张望几眼,视线很快就停在了监控室的那个通风口上。 通风管道的入口位于墙壁的最高处,高度接近天花板。虽然爆炸使得储物柜有些变形了,但这并不影响那名警员爬上去。 他双手一撑,上半身就翻上了柜顶,重心移到上面后,两腿也就跟着抬了上去。接着,他就伸手去够那块通风管道的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