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想来,此番赌局,本就是归海皓琰所设,其中也与他归海家颇有联系,他口中说自己只是旁观,也不过一说罢了。毕竟身为一军统领,又是一尊不世修者,能闲来与自己设下赌局,本就是一件多此一举之事,便是暗使手段,他也是无能为力。
于归海皓琰而言,此番赌局,怕只是他随意为之的一个借口。但于苏廷而言,却是他解下龙都危局的最佳机会。不论归海皓琰是否使诈,他都需全力周旋。
只是,奉州之大,东洲之大,自己却寻不得归海侠所处。归海侠何处尚不得知,遑论解下危局?
苏廷一番愣神,二人却又拾阶而下,须臾便已出了天妫山。此时,龙都大水已然退去,只濛水穿城而出,在天妫山破开一线天,汩汩向南流去。
濛水,发于风渎山濛泽,一路西南而行,过奉州、充州、玄州,至虔州入虔海,几贯东洲大部,乃是东洲第一长河。
而以如今水势而看,该是也称得上东洲第一大河。
如此长河,沿岸多少城池,滋育多少东洲百姓,却因元彦颢一时仇怨,而断了水流。而今日,又为夺嫡一事,却开闸放水。
东洲上下,不知多少人会因此受灾。
“咕呱~咕呱~”
苏廷与元彦轩一路无话,二人或各有心事。只是行间,却突闻一声怪异声响。
似是一头灵兽。
苏廷隐隐生了戒备,虽以此看来,便是一头灵兽,也至多不过黄阶,对自己并无威胁。怎奈身边还有一人,断无修为,若是被此灵兽盯上,怕是会遭遇一番麻烦。
“咕呱~咕呱~”
声音愈近,苏廷突的一愣,愕愕转头,问向元彦轩:
“殿下,此畜,莫非是在嘲笑于你?”
“嘲笑?”
元彦轩也有心事,却被他如此一言,愣了回神。
茫茫然不知其所指。
毋说元彦轩,便是身在苏廷灵识之中的剑胚,闻言也是愕然抬神:
这小子,哪儿来的思维回路?
“此畜口中直言孤寡,不正是在嘲笑殿下如今所态?”
元彦轩此刻,却可称孤寡之人,皇族被亲兄弟屠戮殆尽,自己也成了亡命天涯,此番状态,确似孤家寡人一般。
只是,这苏廷,在如此萧萧情绪之下,为何会口出如此戏谑之言?
“这小子,啥玩儿的脑回路?这还是刚死了师父的样子吗?”
毋说元彦轩愣神,便是剑胚,闻言也是不禁一愣。
“咕呱~咕呱~”
鸣声又近了些,似乎已到了头顶。
苏廷与元彦轩齐齐抬眸,正见星辉之中,正飞来一只硕然巨鸟,两人听闻那鸣叫,便是出自它口。
“这是?角蛊雕?”
此鸟,苏廷认得,他随风倾月同往风泉秘境途中,任雪薇曾对他指着介绍过。
此鸟翅展颇巨,头生两角,擅攻人畜,攻来时缩翅疾落,只以喙尖发出雷光,且雷光并无杀伤之能,只会麻痹身形,缓滞行进,以此谋攻。
不过,角蛊雕只是黄阶灵兽,便是之前那元彦颢也能徒手伏之,至于苏廷,则只需稍加小心,便不会容它攻杀元彦轩。
若要伏下,则更是翻手之事。
再观眼前角蛊雕之行为,不似是在向两人攻来,倒像只是在半空盘旋而已。
二人不理,继续前行,只是所行并无目的,只是漫漫走着。
“咕呱~咕呱~”
角蛊雕仍在头顶盘旋,似是在跟着二人一般。
“要否,打下来?”
苏廷出言询问。
“山川灵兽,皆是生灵,又无攻伐之欲,怎可滥杀?”
元彦轩所言,却是让苏廷想到那日在天妫山,几人初遇凌鸱时,冷清所言乾元道怜爱生灵说法。
物是人非之下,苏廷又是一番唏嘘。
“如此嘲笑于你,你受的下?”
苏廷眸光熠熠,满脸关切,并未察觉自己所言有如何不敬之意。
“受……受的下。”
元彦轩点头。
“咕呱~咕呱~”
却在此时,那头角蛊雕却盘旋而下,停在前方一处半枯树杈上,闲逸啄着翅膀,似是在等着二人一般。
“去看看。”
元彦轩提议。
“可。”
苏廷兴致缺缺,一头黄阶灵兽而已,有何可看?
两人来到树下,角蛊雕似有些兴奋,收翅直接落在两人身旁,身高丈半,落地之势,也激起一番泥土。
鸟不似人兽一般,无法支地行走,只能蹦跳而行。
元彦轩正作势向角蛊雕作揖,却见那鸟蹦开两步,却是直接向苏廷而来,探下鸟喙,抵在苏廷额前触了几番,形态颇为亲近。
“兄台,莫非与此鸟有缘?”
元彦轩惊问一声。
苏廷却摇头,他也颇为奇怪,想了许久,却也想不出,自己何时与如此一头黄阶灵兽,有过认识。
“它此举,是何意?”
元彦轩疑惑指向,只见那鸟在苏廷额前触了一番,却低低伏下一侧翅膀,将后背露在苏廷身前。
“是要,我骑上?”
苏廷也是疑惑,却试着骑了上去。
角蛊雕并无抗拒之意,仍颇为兴奋。
元彦轩见状,也抬腿坐在鸟背之上。
此番,角蛊雕的反应,却有了些冷淡。
“不管如何,如此情境,能有一头灵兽坐骑,寻得归海侠,该是大有裨益。”
苏廷想着,角蛊雕却又展翅腾空,向着星辉而去。
“若灵以来,能驯服灵兽为坐骑者,兄台该是第一人。”
非是元彦轩有意奉承,苏廷自己也知,数千年来,虽屡听闻有修者能驯服灵兽,却从未听闻有过将之驯成坐骑者。
戚无恋不知是用何方法,虽能驯灵兽为用,为其开山造渠,却也无法将任何灵兽驯为坐骑。即便归海侠有着《驯术》为用,却也只能借灵兽之力攻伐。
以苏廷所知,最为接近驯灵兽为坐骑者,该是风倾月,那日几人入风泉秘境时,便是以四耳灵狌代步。
只是,苏廷知道,此与坐骑还是颇有不同的。
能为坐骑者,需修者与灵兽心意相通,不需一言一语,只心识稍动,坐骑便能领会其意,或提速疾飞,或落地攻杀。如此技能,只在元古时期有过,若灵以来,却是从未得知。
再者,身下角蛊雕此种,生性桀骜,绝难驯为坐骑,怎会如此乖巧?甘心被苏廷二人所乘骑?
苏廷虽不明就里,却也知道,自己与这角蛊雕,似也并非真正主人与坐骑,只因,他虽被此鸟带上飞天,却并未感知到其意识所想。
如此,便算不得坐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