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任元浩驱车前往信号消失的地方,却见四周荒凉得只剩下满世界的沙子和湛碧色海水,天光渐沉,暗云四合,宛如风暴之眼,高悬于天顶。“难不成从这里消失了?”
任元浩环顾四周,耳际完全被凛冽风声充斥着,如果不是有碧海潮生心法,只怕现在自己的耳膜已经破裂。「滴滴,难不成你想变成风筝被刮上天?」“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好吗?”
任元浩伸手挡住一阵一阵席卷而来的风,只觉连呼吸都像是蒙着一层纱,肺部需要使出比平时多一倍的力量,才能保持呼吸稍微顺畅,低气压盘旋在天幕,恍若当头压下的翻天印,连神魂都为之一颤。「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下方插播一条天气预报,热带风暴将于一小时后登陆东吕市云三角地段,风速10级,并伴随短时雷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如果真的这么担心,还不如帮我找找沈兰妮她们的行踪。”
「你真当我是叮当猫啊,我可没有那么万能,而且我其实并不是那么担心你的安危,毕竟你嗝儿屁了,我还能找下家。」“那就麻烦你闭嘴好吗?”
任元浩重新坐回车内,快速推动手刹,门窗紧闭之后,油门一蹬,阿尔法罗密欧如同一匹火红色骏马绝尘而去。他的耳膜鼓胀得几欲破裂,为了小小的平衡体内外气压,他张大了嘴,以嘴巴呼吸,车窗外这般恐怖的景象让他联想到米国科幻电影中的天启。沙尘卷舞如烟,土石翻飞,如细密的子弹不断击打在车身、玻璃之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他曾听人说过,被风暴夺走性命的人,死状会极为惨烈,试想一下,高低气摁在同一具肉体之上来回拉锯切割,把皮肉和五脏六腑撕成粉碎,而后随风化为血雨,洒落至不知名的地方,同横七竖八的沟壑一道流入肮脏污秽之地。连个认领尸体的机会也不留下,惨烈如斯。任元浩不禁打了个冷颤,与此同时,眼前沙暴越发狂猛,即使重达1.5t的车,也感觉在这猛烈的风速气压之下,犹如一张纤薄的纸片,方向盘越发难以操纵,就像抛锚的列车,下一秒就会和突然出现在前方沙滩上的东西相撞!咚!任元浩只觉车身像是被前方坚硬的障碍物掀起,整个人仿佛被重力拖拽着离开驾驶位,沙尘之中,只觉胃部翻江倒海般涌动,不过数秒,便感觉背脊摔到坚硬无比的车顶骨架之上,浑身就像是筛糠般发出数声骨折的声音,剧痛瞬间侵入皮肤骸骨,眼瞳里逐渐丧失颜色,被压坏的碎玻璃在划破了他的手臂和脸,鲜血混着沙子坠入皮质座椅之上,空气里瞬间泛起阵阵血腥味道。而他的意识也跟着消弭下去。……东南海岸的某个度假庄园里,一行人正躲在暗光明灭的小屋中,静默地听着张良在那里胡诌。“试验品?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什么试验品?你再乱说,小心我扯烂你的嘴……”沈万钧满脸血红,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疯狂咳嗽了几声之后,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靠在潮冷的墙壁上,双脚一软,立时往下滑去,抹掉一层透着水气的白灰。窗户乒乓作响,风声呜咽,如果不看时间的话,根本无法分辨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棕榈树在此等风压下犹如旌旗般吹得刺啦啦的响,不时有东西砸落在房顶,发出绵长而又沉闷的滑落声。“大叔,别动怒,我想,这个问题不需要我来回答,沈兰妮,不妨你来解释解释?”
张良此时移动至早已瘫软在姐姐怀里的沈云姝身侧,闪着白色阴翳的眸子里充满了猥琐,他将尖利指甲嵌入她的脸部,没使出几分力道,便看到一道殷红血液从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溢出,端的是怪异无比。“张良,你再敢伤我妹妹,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沈兰妮眼睛迷蒙地开合着,就像在某个困乏倦怠的午后,刚刚从办公桌上打盹儿起来的模样,迷离得多了几分柔媚。这副模样,直看得皱龙心猿意马。“看来沈大小姐是不愿意说了,那好,就由我来解释好了。”
张良说话间,右手不断往沈云姝的手臂上游动,移动至手肘上方时,粗鲁的扯开了她的半截衣袖。“据江无垠说,沈大小姐这个位置有一处褐色的飞燕胎记,而作为你的妹妹,同样有这一胎记,可是,你们看到她的手臂了么,光洁如玉,吹弹可破,哪里有半分胎记的模样?”
这一点,确实也是沈兰妮所不解的。“那又怎样,这些年,这孩子吃了多少苦,根本没人知道,说不定,出于痛恨我这个没用的父亲,把那作为象征性的胎记给抹去了也说不定,这个,能说明什么?”
沈万钧提及当年的事,脸上满是自责,他依稀记得,那一日,也如今日这般,狂风大作,暗云密布。如果,那日他的船可以更稳一点,如果,他能听从渔夫的劝告,如果,他手上的活能够再多一点,如果……可惜没有如果,他在绝对错误的时间,做了绝对错误的事,因此才会酿成那日的惨祸。几千个晚上,无数次的梦境里,天空如今日这般阴翳,黯淡,狂风肆虐,棕榈椰树哗哗作响,闪电扯开海平面,恍若有什么东西将要从中一跃而出,随着暴涌的浪潮起起伏伏的船,随着一个银色的浪头扑来,几近倾覆,等到船身稍稍平稳之际,他的小女儿,沈云姝,却在茫茫大海中消失了。沈万钧声嘶力竭的在梦境里呼喊着,千遍,万遍,可换来的,不过是梦醒之后潮透的衣衫,还有失无所失的忧伤。每当午夜梦回,酒精便成了最好的麻醉剂,从那以后,他嗜酒如命,尤其是夜深人静,暗云四合的夏夜,他总会下意识的多喝几杯,那样的梦,苦苦折磨了他近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