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城没理会她疑惑的眼神,倒是冲她一拍大腿,把膝盖靠了过来。
简莹还没明白过来,又听见男人说:“把腿放上来,我给你揉揉。”
哈?
简莹满头的问号,她暗暗吃惊,就连前方开车的司机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摁下车前的按钮。
隔板在简莹怔愣的眼神里缓缓下移……
后座彻底被隔绝,静悄悄的,简莹只觉得尴尬。
这什么情况?!搞得她跟陆煜城好像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她轻咳一声,义正严词地拒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陆煜城也没强求,他淡淡地收回视线,那表情就跟简莹错过了一张中奖的彩票一样充满遗憾。
下午回到公司,简莹收到了管家的短信。
“小姐,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这十里八村的……有三户人家在上周走丢了孩子,我让他们看照片比对,已经找到了小叶子的家人。”
简莹高兴地往下看:“……可那家人似乎有点奇怪,据他们传回来的消息说,在得知小叶子要被送回去后,那家人都垮着脸,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最后竟然直接把我们的人给赶了出来……”
简莹脸色瞬间就变了,透过字里行间,她都能感觉到老管家的无奈。
看来小叶子走丢这件事,必有另一番隐情。
简莹下班回到家,小叶子仍在客厅里坐着,旁边站着两个手足无措的阿姨,地上滚落一地的水果糕点。
看见简莹,那两个阿姨仿佛看见救星:“小姐,这孩子不吃不喝一整天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简莹让她们忙去,她缓缓靠近陷入沙发的小叶子,那小孩儿正低着头玩着手指。
头顶灯光明亮,随着简莹的走近,一团黑影覆在了她的头顶,小叶子的身躯猛地一抖。
简莹缓缓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柔柔地搭在小叶子的小臂上,轻声问:“小叶子,你为什么不吃东西呢?肚子不饿吗?”
小叶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沉默着。
简莹想了想,问:“你想吃上次的蛋糕吗?我让你的管家爷爷买给你吃好不好?”
小叶子紧抿嘴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瞄着地面,虽然仍是一句话没说,但简莹能感觉到她的态度在软化。
她只好给管家发条短信,半个小时后,管家便风尘仆仆地走进来,鞋子两侧沾满不少黄褐色的灰尘。
果不其然,小叶子一看见他眼睛就亮了。
管家手里拿着份纸盒子,他走到沙发边,弯腰拍了拍小叶子的肩膀,笑着问了句:“饿不饿呀?”
话音未落,小叶子便从沙发上跳下来,紧紧包住管家的胳膊。
“来,看爷爷给小叶子买了什么?”简莹替她把盒子打开:“是你最爱吃的抹茶味蛋糕诶。”
简莹笑着将勺子塞给小叶子,让管家陪着她吃。
她注意到管家的穿着,长袖长裤,头顶还带着一顶贝雷帽,衣衫背后还看起来脏兮兮的……
过后,管家悄悄找到简莹,两人在后院说话。
“小姐,我今天代替你去了一趟那户姓叶的人家,也像他们说明了来意,但是我看他们的态度,实在太让人心寒,”管家沉重地叹气:“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对小叶子半点感情都没有……我还听说,那村子里都喜欢男孩儿,像小叶子这般大的女孩常不被人当回事……”
简莹一听,也气愤地不行。
她原本还打算将小叶子送回去后,给予他们家一定的资助,让他们生活能够生活得好点,可谁知道那户人家的观念竟然这么落后,她甚至都能想到,一旦将小叶子送回去,等待她的,必定又是不被重视的生活。
“小姐,我看这小叶子实在可怜,不如让她做我孙女,我把她领回家,让我家老婆子好好抚养。”管家试探性地问。
“这方法不行,”简莹轻声说:“我知道您也是为了小叶子好,但那叶家人实在太可恶了,见她是女孩儿,只管生不管养……这不是把人命视作草芥吗?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管家也有点急了:“那小姐的意思是,强行把小叶子送回去?”
“当然不会。”简莹轻声说:“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结束。先让小叶子在这里住着,我自有打算。”
次日,简莹在公司画好了设计稿,准备送出去交给人定制,走出门才想起罗占那厮,但她都不确定这人接不接定制……
她脚步一转,上了楼。
办公室里有外人在,于是简莹就客客气气地喊了声:“陆总。”
陆煜城点点头,面前站着一个手持文件的男人,简莹猜想他是哪个部门的助理。
她低眉顺目地站在门口等了会儿,那男人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简莹赶忙小跑进去:“诶,上次咱们去见的那罗老板,他接私人定制吗?”
陆煜城的视线从她手稿上一扫而过:“看人。”
“啊?”简莹一愣。
陆煜城憋着笑:“我去说,他愿意做,你就不一定了……”
“好哇,”简莹再笨也听出来了,这姓陆的正逗他玩呢!
“不做就不做,天底下这么多西装店,还找不到一个好的了?”简莹掉头就走。
“北川市内,他罗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陆煜城慢悠悠地吐出一句。
简莹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她在纠结,这个口到底开不开……
沉思三秒钟后,她愤愤地转身,壮士断腕似的把手稿拍在陆煜城面前的办公桌上。
陆煜城嘴角微微勾起,神情很是愉悦。
“说吧,怎么样你才肯帮我跟罗老板打个招呼!”简莹说这话的时候特豪迈。
陆煜城微微挑眉,薄唇轻启:“我要是帮了你,你怎么还我这份情?”
简莹心里骂了一句mmp,面上还笑盈盈的:“当然是……请你吃饭。”
陆煜城抿了抿唇,似乎是在很认真地在考虑这方案的可行性。
“怎么样?”简莹等不及了,大哥,你这好歹给句话啊:“一句话的事,你帮还是不帮?”
“没说不帮。”陆煜城慢悠悠地说:“你把东西放着,我直接让人来拿。”
简莹高兴了,但她强行把嘴角压住,指着手稿说:“独一份儿呢,你可不要弄丢了。”
陆煜城小幅度的点点头,目送简莹走出办公室,背影都透着一股兴奋劲儿。
他拿起手稿,准确来说,那是一打手稿,微黄的纸张上被人用蓝色或黑色的笔勾勒出清晰精致的线条,乍一看,跟他身上穿得西装款式差不多,可当他翻到后面时,才看见让人惊艳的细节设计。
她当真如此有天赋。
陆煜城翻动着手稿,眼底深色复杂,他很快给罗占打了个电话。
稿子交出去了,简莹浑身轻松,她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准备大干一场。
次日一早,她带着管家还有数十个保镖,乘坐飞机跨越山丘,直接找到了小叶子的家里。
那是个比周晓晓的家更加贫困的地方,两件茅房盖的草屋紧紧依靠在一起,风一吹,草絮翻飞,似乎下一秒就会垮掉。
房子里昏黄暗淡,里面坐着一个老妪,简莹说:“请问这里是小叶子的家吗?”
管家在她旁边提醒道:“小姐,那对夫妻不在家里,这是孩子的奶奶。”
简莹点头,她又问:“您家丢了孩子吗?”
她跟管家以及身后保镖全都站在大门口,堵了个结结实实。
那老妪头一摆,无视他们,简莹忍不住加大了嗓门:“请问您姓叶吗?”
她话音刚落,房间内竟然传出婴儿啼哭声,简莹这才看见,那老妪身旁有一个小巧的摇床,里面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布团子。
婴儿被她说话声吵醒,哭闹不止,老妪不愉地瞪她一眼,转过身逗弄婴儿去了。
“……”好么,不是个聋子,只是不愿意理她而已。
老妪这种不愿意合作的态度倒是让简莹有些为难,老年人年纪大了,简莹也不愿意勉强。
“我们在这里坐着等,看他们家什么时候出来能说话的人!”简莹也不介意,直接一屁股坐上门口围着的栅栏上。
日头逐渐升到他们的头顶,又缓缓西行。
简莹等的花都快谢了,才远远地看见两个成年人一前一后拿着家伙事儿往回走。
打头的是个脸红脖粗的庄稼汉,五指粗大,一脸凶相,一看就不好惹,他斜着眼儿:“你们谁啊?这儿是我家,不欢迎你们。”
他认出了简莹身边的管家和保镖,深色愤愤。
“您就是叶先生吧?”简莹也没给他好脸色:“你女儿走丢了你不知道吗?”
“滚一边去,别打扰老子回家吃饭。”庄稼汉把锄头往地上一扔,那模样嚣张至极,像是要打起来了。
“丢弃儿童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你如果不愿意跟我聊聊,不然我现在报警,让警察来跟您聊。”
“诶呦哎呦,警察了不起啊?”身后的女人炸起来了,她指着简莹的鼻子大骂:“我告诉你,就我们这穷山沟,警察都不愿意过来。”
简莹冷笑:“是么?那就更好说了,伙计们,既然这地方穷的连警察都不愿意来,那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做了……”
身后那群保镖配合她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低笑,再配上他们那一身黑社会的穿着,硬是让那对夫妇紧张起拉了。
简莹都被他们的笑声弄得浑身不自然,她轻咳一声:“既然你们不愿意抚养自个儿的孩子,那好说,哥几个儿,把屋里的那个给我抱出来,我们养了!”
几个保镖应声而动,朝茅草房走去,那男人瞬间变了脸色,狠狠砸下一锄头,神色疯狂:“我看谁敢动我的儿子!”
果然是重男轻女的货色,简莹声厉色荏:“你们也配为人父母?小叶子她难道不是你们生的吗?你们竟然如此偏心,对她不管不问,畜生都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你们竟然连畜生都不如。”
“玛德,你这个婊|子骂谁呢?”那女人飞扑上前就想打简莹:“老娘要撕烂你的嘴。”
管家跟几个保镖迅速将简莹围在中间,“你们简直不配为人父母。”
“放你娘的屁,她根本就不是老子亲生的,”那老农夫呸了一口吐沫,“招娣她本来就是为了给老子招儿子用的!”
简莹都快气炸了,原来小叶子叫招娣……
管家在旁边呢喃:“你什么意思?不是亲生的?”
“她就是老子从村口老婆子那里花三千块钱买来的,马勒戈壁的!就知道那小东西带着霉运,我呸。”
“谁卖给你的?”
那庄稼汉冷哼一声:“咱们村那老太婆,当时把那小畜生买来,她都奄奄一息了,要不是老子心善,她妈的早就死了!”
简莹咬牙:“那人在哪里?你把地址告诉我。”
那男人哼了声,“老子才不告诉你,老子不会破坏规则。”
“是吗?”简莹冷笑:“哥几个,给我抢!”
几个身强体壮的保镖闯进房间,顿时,孩子的哭闹声、老太婆的辱骂、打斗声混在一起,庄稼汉彻底急了:“老子他娘的告诉你!”
……
半个小时后,简莹根据地址来到了这所谓的村口,一眼望去,只有两栋空荡荡的楼房,高两层,外层刷了漆,看起来竟然是这片山村中最富有的建筑。
管家先上前看了看,两扇刷红漆的大门紧锁,他透过门缝敲了敲,失望地返回:“小姐,没人。”
简莹对这些人贩子可谓是深恶痛绝,她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而后抬脚靠近空房子。
农村破旧的木门看上去年久失修,窗台上都堆积了不少灰尘,两扇门中间裂开了一条缝,简莹凑上前,往里看了眼。
结果就是这一眼,让她浑身大震,一股子冷气顺着脚后跟爬上脊背,她深深打了个冷颤。
正对大门有一面方桌,桌上放着一张硕大的黑白遗像,里面的人模样苍老,正冲大门微微笑着。
简莹腿有些软,她死命地咬住下牙,不死心地往里偷看一眼。
“小姐,怎么了?”管家察觉到她的不正常。
简莹深吸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把门给我砸开。”
管家虽然十分震惊,但他还是让保镖上前踹门。
“碰——”
灰尘四起,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屋内的布置,一张四方的桌子,两条靠椅贴着墙放着,水泥地方凹凸不平。
他们也都看见了正中央的遗照。
简莹跨进门槛,一步步朝桌子走去,滔天的怒意席卷她的理智,她伸出颤抖的手,拾起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