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十分害怕的贾婵儿忽然一声尖叫，惊得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
徐文文也是真的下狠手。
当年姑姑有孕后，整个徐府被周靖言都接去了京城，她成日里没事就往皇宫跑。
那时候什么都不让做，想吃的都不能吃的姑姑徐晚晚除了做些让人不忍直视的针线活以外，就是拉着给她讲故事了。
其中姑侄两人最爱交流的便是鬼故事。
也不知道徐晚晚哪里听来了那么多恐怖故事，其中最恐怖的当属一个叫《鬼影》的故事，讲的是一个人肩上一直坐着一个鬼。
徐文文自小胆大，饶是这样，听了这个故事也吓得好几晚上睡不着觉。
她丝毫不客气，见今日贾婵儿的小姐妹也没来，便佯装听了个好故事凑去给她讲。
讲的便是那个可以称之为她的童年阴影的故事。
原本贾婵儿就被吓得浑身哆嗦，被徐天天拍了一下后背后，整个人更是不好了，就连看到徐天天这张脸，都觉得是见鬼了。
一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徐天天了，还以为这个人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了。
二来，这也不是徐天天男部学堂放课的时间，他也向来不是迟到早退的那种人。
如此一来，出现在她面前的，除了鬼还能是什么！
贾婵儿原本就被吓了一跳，待看清徐天天的脸后，吓得更是不轻，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晕厥过去。
若不是徐天天眼疾手快，只怕贾婵儿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怎么了这是？吓成这样？”徐天天明知故问道。
贾婵儿小心翼翼的伸出颤抖着的食指碰了碰徐天天的手背。
热的。
不是鬼。
虽然如此，但还是吓得不轻，心脏似是要跳出来一般。
徐天天见状心里暗暗的骂了自己的妹妹一顿，这出的是什么鬼主意，把人吓成这样。
同时，也暗暗的咒骂了自己，真是捡着块木头就当宝，什么破主意都听。
“别怕，是我。”徐天天往前走两步，凑近了些。
他不是很会安慰人，也不会哄姑娘开心，现下见贾婵儿这个样子，更是不敢去向她承认错误。
是以，他便只能这样陪着。
心里再次咒骂徐文文出的馊主意。
贾婵儿心跳刚刚恢复了平稳，便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徐天天的后面越了过去，顿时脑袋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忘了。
徐天天见面前的人刚恢复了血色的小脸儿又再次泛起了白，一时间有些莫名。
只见贾婵儿指着他肩后的位置，颤抖着声音道：“真的有鬼......”
这世上哪儿有鬼？
徐天天虽如此想，但还是顺着贾婵儿的手指的方向回头看去。
确实见到有一团黑影从远处窜过去，眨眼儿间便消失在了那棵老槐树后。
是只黑猫。
还是贾婵儿常常喂养的那只。
“那不是鬼，那是小黑脸啊。”徐天天有些好笑贾婵儿这草木皆兵的样子，但转念又想到是因为自己才让她变成这样的，原本要绽放在脸上的笑容又收了回去。
“哦。”贾婵儿拍了拍胸脯，眼看着天就快黑下来了，忙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不再理徐天天，径直往学堂外走去。
“我送你回去吧。”徐天天见她准备走了，也觉得天黑了只怕她会更加害怕，便跟在贾婵儿身后。
一向嘴硬的贾婵儿虽然此时非常想有个人能跟着她一起走，但还是硬生生的道：“不用。”
徐天天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却不曾想到贾婵儿今日听的鬼故事，便是那鬼跟在身后，最后上身附体。
她只得颤着声音，强压下自己的极度慌乱来，冷冷道：“别跟着我！”
徐天天掩饰般的四周看了看，而后才将目光定在眼前人的身上，顺带伸手指了指自己，“在说我吗？”
见贾婵儿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徐天天无辜道：“我没有跟着你啊，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也犯了法纪吗？”
他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这也是他回家的路，贾婵儿确实没有拦着不让他走的道理。
惹不起，那便躲吧。
贾婵儿给自己顺了顺气，加快了脚步往前猛冲。
但她低估了徐天天死皮赖脸的劲儿。
她走快些，身后跟着的人便也走快些，她走慢些，身后的人也放慢脚步。
她停下来，身后的人便也跟着停下脚步，两只眼睛不停的看着四周，似是在欣赏什么悦目的风景一般。
他这就是故意的。
偏偏她还治不了他，躲都躲不得。
贾婵儿顿感十分无助，明明她已经在极力克制住自己去找他的冲动，怎么偏偏忘掉一个人这么的难？
越是不想见到这个人，他便越是要出现。
曾经她如此努力都得不到他的一个好脸色，如今她放手了却见他死皮赖脸的跟了上来。
那她曾经那么多年的痴情算什么？
憋闷的情绪一上来，她也顾不得什么恐惧和害怕了，蹲在地上就开始哭。
自打后来两人又恢复了联系，徐天天从没见过面前这个阳光快乐的小姑娘哭过，却不曾想今日竟仍然见到了这一幕。
他没怎么和姑娘家相处过，相处最多的就是那个捣蛋鬼妹妹，那个小家伙有时候确实会用哭来解决某些问题，但那都是光打雷不下雨的干哭，他哪里见过这般嚎啕的。
听着贾婵儿的哭声，徐天天只觉得耳熟，似是在很小的时候，他听过一般。
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也无暇多想，徐天天忙蹲下身子凑过去，也顾不得周身放课回家的学子们露出的奇怪的目光，轻轻拍打着贾婵儿的肩膀。
小姑娘哭的肩膀一阵轻颤，每一下都仿佛哭进了徐天天的心里，她每哭一声，徐天天的心里就自责一分。
都是他害的她。
还想着这样英雄救美，这算什么英雄救美，这是欺负弱女子还差不多。
“你为什么如此这般阴魂不散啊！”贾婵儿抽噎着，“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要忘掉你了。”
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忽然的失败让她难以接受。
就像是姑娘家克制着食欲保持身材，却被一顿突然的暴饮暴食破了功。
那种失败的顿挫感，简直要了人的命。
徐天天并不知道贾婵儿为何如此崩溃，只知道当她说出忘掉自己的时候，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以前巴不得她不再来烦他，如今却想日日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不想见到他都不行。
反正他就要自私这么一回。
他才不要让贾婵儿真的忘了他。
之前对不起她的种种，他日后慢慢偿还便是。
“对不起。”徐天天郑重道。
贾婵儿闻言，哭声渐止，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泪眼朦胧的看向蹲在他面前的人。
要知道像徐天天这种端着架子的富家公子，怎么可能如她这般大大咧咧的蹲在大街上。
但奇怪的是，今日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这还没什么，关键是，他竟然和她道歉。
真是让人觉得受宠若惊。
贾婵儿不说话，只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徐天天短时间内在脑海中想了无数话，但脱口而出的还是那么直接了当：“之前对你那般爱答不理，是因为我没有发现你的好。”
他顿了顿，吞了下喉咙，“但如今，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
这下，贾婵儿彻底止了哭。
今天真是撞了鬼了，面前的这个人一定不是徐天天。
这是被下了降头了吧？
他嘴里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竟然还说喜欢他，只怕徐天天这个人，喜欢一头猪都不会喜欢她。
莫不是今日是他们兄妹二人商量好的，一个讲那吓人的故事来吓唬她，一个说这种恶心的话来羞辱她。
思及此，原本已经不再往下流的泪水，再次溢满了眼眶。
徐天天几不可查的邹了邹眉头，怎么又哭了？
他还真是不懂怎么和姑娘相处，回去只怕要寻上几本书卷来好好瞧上一瞧。
别的他不知，但徐文文曾经说过，姑娘家都喜欢笑起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他便也学着咧开嘴笑，想象着自己应该也是温润公子的模样了。
只不过被贾婵儿见到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噗嗤’一笑，鼻子冒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出来。
她这人虽然往日里没个姑娘家的形象，但还没如此这般丢人过，慌忙拿出帕子擦了鼻涕，面颊瞬间飘起了红。
这下，徐天天便不再是硬凹出来的笑容，而是真真切切的笑意。
他生的冷俊，周身自带一种凛冽之风，亦是从来都没怎么笑过，甫一笑起来便觉得十分的生硬。
只是当他真的发自内心的笑的时候，虽不是如沐春风，但也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贾婵儿羞愤难当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手支着身子站起来想要逃离这个让自己丢死了人的地方。
徐天天先她一步站起身来，而后十分自然的就扶着她的胳膊将人轻轻拉了起来。
两人没再说话，一前一后的往前走着。
徐天天看着贾婵儿仿佛已经将他方才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话全然忘了，心下不由得有些落寞。
不过转念想来，往日里贾婵儿前前后后的向他不知道表明过多少次自己的心意，他却一次次的冷漠忽略，甚至觉得她烦。
原来当时的她心里是这般的难受。
徐晚晚曾经和他说，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现在徐天天觉得，这针仿佛不是被吞下去的，而是一根一根的扎进心口的。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贾婵儿路过街边的小吃也不再驻足了，饶是徐天天买来追上去递给她，也不见她看上一眼。
这情景，就仿佛往日里她拿着自己喜欢吃的糕点送到他的面前，而他只是受不了那甜腻的味道，皱着眉头走开。
原来一颗真心被人无情的踩在脚下是这样的感受。
即便是这样，徐天天还是没有放弃，一样一样的东西买着。
到最后，走到贾婵儿家门口的时候，徐天天的手中已经大油纸包小油纸包提了满满一手了。
见贾婵儿提起裙裾上了台阶，他止了跟上去的步子，冲着她的背影道：“明日我陪你去学堂。”
贾婵儿闻言并没有停留，亦是没有回头，只慢慢往前走着。
陪她去学堂？女部学堂要比男部晚上半个时辰去，他这种对知识无限渴求的人，怎么可能晚上半个时辰，就为了与她一同去学堂。
一声嗤笑还没出口，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好像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来。
那日他放弃了课验，今日又早退了半个时辰在女部学堂外等着她。
往日里都是她死缠烂打的早起半个时辰去找他，放了课还要多留上半个时辰等他一同回去。
有时候他与夫子谈经论道的久了，她再多等上半个时辰的时候都是有的。
贾婵儿一想到曾经没骨气的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
被徐天天这么一闹腾，白日里徐文文给她讲的那个故事也忘得差不多了。
再说，多恐怖的鬼，都抵不上徐天天的大变样。
尤其是他最初的那个笑容，一想到那奇丑无比的笑来，贾婵儿就浑身一抖。
真是要命。
贾婵儿没了完成女夫子留的课业的心情，便早早的躺到了床上。
今日受了如此之大的刺激，贾婵儿简直是心力交瘁，躺下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光早已经大亮。
小丫鬟端着一盆水进来，见正在穿衣裳的贾婵儿脸上没个笑模样，便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但到底是没躲过贾婵儿的双眼。
“你笑什么呢？”贾婵儿摸了摸自己，头发是乱了一点儿，但也不至于让这个小丫头如此这般开怀的嘲笑她吧？
小丫鬟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笑什么。
贾婵儿懒得理她，起身洗漱完便坐在妆台上任由小丫鬟给她梳好发髻。
贾婵儿见了更是觉得离奇。
今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往日里她去学堂，为了方便都只是随便插几根素簪子。
今日却不同，小丫鬟恨不得将她抽屉里最值钱的几个簪子全部挂在自己的头上。
她疑惑的回头看向小丫鬟，见她又是方才的那种笑容。
“姑娘快出门去看看吧，有热闹看呢。”小丫鬟将她的书筐整理好，便催着人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