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你看看,本王相信了你的话,外面那些大头兵都在背后说本王什么?”
抚南王面红耳赤,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舱内坐着一众儒士和将领,都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唯独怀素,他面色平静,等到对方骂完后,才缓缓开口,道:
“王爷,何必在乎这些,谋天下,不可不争一时之气。”
“士兵目光短浅,只能看到一时之得失,故有此言论,若二者交战,彼时僵持不下,人命沦丧,他们又会有新的话编排王爷,您……”
“本王不是来听你讲什么大道理的,怀素。”抚南王冷声打断。
怀素张了张嘴,随即闭上。
一眼扫过旁人,他们的目光都是躲避,生怕牵连到自己。
他微微摇头,拱手道:“王爷,请给我一刻钟,我自会制止士兵们的不敬之言。”
抚南王瞪了他一眼,错开身子坐在舱内诸位。
怀素再次鞠礼,随即大步走出舱门。
很快,甲板上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随即又是阵阵整齐划一的喝彩。
这让舱内几大将领面色阴沉,不知怀素使了什么妖法,能够轻易调动他们手下的兵将。
过了半刻,声响逐渐平息。
抚南王扫了一眼,“一起出去看看吧!”
“王爷,怀素向来爱出昏招,您还是暂避一下吧!”其中一名留着山羊胡的儒生谄媚道。
不料,抚南王突然一巴掌拍在舱内的木桌案上,指着众人怒道:
“你们一个个,就只会窝里斗,怀素再不济,也是胸中沟壑万千之人,不会蒙骗本王。”
“再说,起事在即,我被一群手下士兵编排,将来又如何鼓动士气,如何一路横推至上京?”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附和道:“属下知罪!”
抚南王瞥了一眼,淡淡开口,“出去看看!”
随即,他起身出了舱门。
此刻,怀素正站在船侧,目光从容。
在他视线所及,将士们一个个精神烁立,斗志昂扬。
原先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人也消失了。
抚南王不由一怔,向前走来,有些疑惑地问:“你是如何做到的?”
怀素回过头,淡淡一笑。
“王爷,士兵们也是人,你和他们讲道理,自然是行得通的。”
说罢,他的目光深邃,看向远方,“他们不忿,是觉得丢人,可是若拿身家性命想比,这些却算不得什么了。”
“我告诉他们,对方是赫赫有名的贝家军,交战必是两败俱伤,死伤无数,他们自然就不再抱怨了。”
“甚至,很多老兵还感谢王爷退让呢!”
“这样……也行?”抚南王脸上一阵变换,不知所言。
旋即又道:“那为何相较于前些时候,他们士气还高涨了些?”
“哦!是这样,在下给他们讲述了中原之地的富庶、上京的繁华,讲他们都有从龙之功,将来再不济也是混上一官半职,父母妻儿皆受蒙荫。”
抚南王听完,不由得面带喜色,“怀素,幸亏有你。”
同时,声调放缓,“方才,是本王错怪你了。”
怀素宠辱皆忘,只是淡淡拱手,“王爷严重了!”
“哈哈!好。”抚南王又大笑了几声,带着一众看热闹的谋士将领退回舱楼。
怀素没有跟上去,而是沿着船边走向桅杆的后方。
那里,有很多船夫,浑身筋骨颤颤。
他们也是士兵,只不过一般是后勤打杂,其中很多都是曾经的唐国人。
这些人看到怀素走来,都纷纷点头行礼,“见过先生,是王爷有什么指示吗?”
怀素一愣,摇了摇头。
这些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将头发缠在脖子上,用力拉着绳索,豆大的汗珠翻滚在额间。
见怀素身后没人,他们之中几个胆大的也纷纷开口,“还没向先生道谢,为我们谋了一条生路。”
怀素脸上少有的动容,露出一丝苦色。
“……唉!这船上辛苦,将来北上,你们也少不了受苦,倒是我对不住你们。”怀素嘴角动了动,良久才叹道。
“先生这是哪里话?”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怀素的眼神之中,都满是感激。
“要不是先生搭救,我们都死在了大兴,虽说一路漂泊至南境,起码奔了条活路嘛!”
听出他们口中的庆幸,怀素目光有些呆滞。
很难想象,这些人曾经是唐国的贵族。
当年,唐国强盛,大兴更是这片大陆最繁华的几个地方之一。
而现在这群看起来浑身脏兮兮的船夫,在当时都是大兴各大家族的子弟,家仆。
尽管直系皇族、贵族皆遭受屠杀,但这群旁支还是活了下来。
在他们前往充军的路上,抚南王在怀素的请求下,收下了这群人。
不过,却是作为苦力使用。
怀素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对这群人的将来,也难以保证。
与众人交谈几句后,他站在了舱楼的最高处,遥望着海面。
跟在他们身后的船队,也出现在他的目光之中。
但这并没有引起他的疑惑,因为,贝家军与抚南王义军结盟,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抚南王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怀素作为义军的总军师,自然心中明晰。
因此,他也配合着贝应亭。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合成一处。
有贝应亭在,种师义则不必忧虑。
两人曾经都与越王有旧,关系莫逆,可做到相互牵制,又不伤和气。
而在江都的多年经营,使得义军也有北上的底蕴。
最后,就是凭借抚南王在朝中的威望,在上京一众贵族之中的号召力了。
当前,最大的问题,就是皇帝亲卫龙武卫,这是足足二十万大军,不可小觑。
过了这一关,便要面领各州郡组织而来的联军。
届时,必定是高家老二统领这些兵马。
此人……
“怀素,刚刚收到消息,有人比我们先动了!”
就在他沉思之际,抚南王急切的声音响起。
怀素扭头看去,抚南王拿着一纸密函,递将上来。
他接过来一看,眉头顿时皱起,口中也呢喃细语,“怎么会?”
“江州陈郗谋逆,组织十万大军,已克三洲十二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