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和周梅被抓走后，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顾墨绿下意识的看了眼林家麻婆子，她满脸麻子，嘴唇苍白，一脸苦相。头上戴着一条藏青色的头巾，穿着白褂子，小布鞋上缝了好几块布丁。
刚才众人嘴轰周恒兄妹的时候，唯独这林家麻婆子躲在后面看戏，眼神时不时瞥向各家屋内。
傍晚，顾墨绿拿出一条肥腻腻的五花肉，正是周恒“孝敬”她的那条。准备做一碗红烧肉。
起锅烧油，葱姜蒜炸香，然后把五花肉下锅一煎。
一股喷香的肉味顺着流动的空气飘出来，把院子里各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日子过得那么苦，他们早就忘记肉是啥味道了。
胡大婶放放下手中的草扫帚，凑到顾墨绿家的锅前。铁蛋和东东也不玩玻璃珠了，脚下抹油蹭到顾墨绿身边。
胡大婶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墨绿啊，你这肉真是香啊，上哪里弄来的？”
顾墨绿手上动作没停，“婶子，待会做好了你端一碗去，给铁蛋补补身子，小孩子最需要营养了。”
然后看了眼铁蛋，说：“营养好，铁蛋才能长高高。”
铁蛋听到这话，差点原地起飞。“谢谢东东姐姐，姐姐你是仙女下凡了！”
东东小脸扑在锅边，看着哧溜冒油的红烧肉，口水流出来。“姐姐，东东能吃到红烧肉啦！”
顾墨绿笑道，“姐姐争取让东东天天吃上肉！”
胡大婶怪不好意思的，“别……别呀，我们有吃的，你给你三个弟弟吃吧……”
说这话的时候，顾墨绿分明听见她咽口水的声音。
顾墨绿一笑，“胡大婶，你总是帮我照看东东，这肉你必须吃，就别跟我客气了。”
院子里几个耳朵尖的，听说胡大婶能端一碗回家吃，也纷纷凑出头来。
林家麻婆子是脸皮最厚的，估摸着红烧肉快好了，直接端了个碗走过来，侧着身子就把碗递给顾墨绿，“墨绿，给我也来一碗。”
顾墨绿脸上依旧笑意盈盈的，“行啊，林婶子，等我做好了我就给你盛一碗，哈哈哈。”
得了便宜的麻婆子内心窃喜，放下碗之后转身要走。就听见顾墨绿说：“林婶子，你回家给我拿十斤大米过来吧。”
麻婆子一脸诧异，“我为啥要给你十斤大米？”
顾墨绿浅笑，“那我为啥要给你肉？”
麻婆子瞬间脸红鼻子粗，“不给就不给，假惺惺的干什么！”
说罢，就端着那空碗讪讪的溜回家。
院子里，刚才还有点小心思的邻居，也都没了那股念头。羡慕胡大婶，就因为随手帮着带了东东那孩子，就吃上了他们多少年都没见过的肉。
70年代的农村有句俗语：饥寒起盗心。
人都快饿死了，馋死了……的时候，道德底线也就情不自禁的放低。
顾家四姐弟美滋滋的吃完红烧肉，四个人嘴角都抹油。
顾墨能问，“你户口办好了？”
顾墨绿头一回被顾默能关心，心中窃喜，“办好了，以后你要是再想赶我走，我就哭给你看！”
顾默西捧着溜溜圆的肚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便开始忆苦思甜起来。
“大哥，你有时间多跟她学学做饭，学学从哪里搞肉吧。”
顾墨能发出鼻音，“恩？你是说我做的不好吃了？”
顾默西吃饱了饭胆子就肥起来，“何止是不好吃，那是猪食！”
顾墨能脸一黑，“哦，我看你当时吃的也挺香的。”
顾默西：“……”
饭后，顾默西负责洗碗，收拾残局。
顾墨绿安置好东东之后，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自打上次跟斯南照面之后，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的出现他的脸。
上辈子玩男人的时候，从没有过这种心情。都是那些人上赶着贴着她，百般殷勤，各种讨好。现在想来，真没意思……姐姐现在喜欢有点难度的。
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翻东西的声音，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顾墨绿嘴角邪魅一笑。
……
第二天一大早，胡大婶悄悄上门来。
“墨绿，快去看看啥情况！”
顾墨绿不紧不慢的打开装鸡蛋的搪瓷缸一看，果然，8个鸡蛋全没了。
胡大婶见状，立马就要发作。
顾墨绿拦下，“婶子，等一会。”
等到院子里的男人们出去上工，孩子们去上学了。顾墨绿才带着胡大婶找了麻婆子。
顾墨绿一进门就看见床底鼓起来的那块布，装作没看见一样。
“林婶子，你家里有鸡蛋吗？我用油票跟你换几个成不成？”
麻婆子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儿？油票可比鸡蛋贵多了，“你要几个鸡蛋？”
“三五个就行，家里着急用。”
麻婆子思索片刻，从床底下掏出鸡蛋。
顾墨绿打开，左看看，右看看，若有所思。
然后拿出一颗放在墙上一敲。
“哎呀呀，林婶子，你怎么能用木鸡蛋来糊弄我呢？这哪里是鸡蛋，分明是木头啊！”
麻婆子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是木头，明明就是鸡蛋！”
一旁的胡大婶也拿出一颗鸡蛋用力敲了敲，木头鸡蛋完好无损。
她扯着嗓子喊起来：“就是木头的！我说你个疯婆娘，人家孤苦无依一家子，你也忍心骗！良心被狗吃了？”
麻婆子彻底怒了，“我没有骗人，这就是鸡蛋，是顾墨绿自己的……”
话没说话，顾墨绿指着麻婆子噗呲一笑。
“林婶子，你承认偷我鸡蛋了？！”
胡大婶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昨晚憋了一晚上，现在终于可以开骂。
“你个不要脸的老货，手上抹油了，净干些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儿，赶紧把我的粮票还给我，否则我就去派出所找人把你抓进去！”
麻婆子支支吾吾，“我不知道，不是我拿的……”
顾墨绿开始表演。
她上前温柔的拉起麻婆子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婶子，我在那边顾家的时候，有个朋友也是不小心拿错了邻居的东西，那邻居还以为是进贼了，就报了警，后来警察就把那人抓进去了，关了三五年才放出来，又是让下地干重活，又是去山旮旯的农场捡大便……”
“现在国家管得严，我们平头老百姓，不能给国家添乱啊……”
麻婆子一听要被关进去，还要去农场捡大便……
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泪纵横的说：“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家里没饭吃，饿死了……”
顾墨绿坐在她旁边，“林婶子，那还不赶紧把粮票拿出来？！”
麻婆子跳起来，从箱子底下翻出那张粮票，斜着眼递给胡大婶。
胡大婶看见粮票，顿时喜笑颜开，接过来说：
“行了，以后缺什么就开口，能帮上的我们一定帮，别再像这样了……”
……
顾家屯顾家。
周大山一大早就敲响了顾家的大门。
着急忙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周恒和周梅被……被抓到派出所了！”
顾家全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