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初,似乎突然之间崖畔间多了不少绿意,还夹杂着黄花郎开出的点点黄花。
黄花郎是蒲公英的别名,也属于黄土高原人的救命菜。
除此之外,还有白蒿、苦菜、荠菜……只要能下嘴的东西,这个季节都被会被人们漫山遍野的寻找。
生活在后世的人们,永远无法想象这个时代农民对填饱肚子是多么渴望。
为了不让自己家不显得那么特别,连兰花也经常跟着村里的婆姨们结伴挖野菜。王满银家自然不缺粮食的,几乎每隔十天半月,他都会从“集市”弄些粮食回来。
当然,这是他给兰花的说辞。
事实上,从开春开始,王满银就没敢再去集市上蹦跶。现在上边对集市管理越来越严,不知道有多少做小生意的人出了问题。
那些粮食有些是去年从米家镇买来的,更多则属于空间里的产出,就为这一天做准备的。
再过一個多月,等空间第二茬小麦丰收,他家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了。
不过他家开着代销点,每天人来人往。
害怕引人注意,王满银也不敢多往外拿,一次最多二三十斤,吃完再想办法。
保存在空间里,远比外界安全一百倍。
另外王满银家伙食现在也发生了改变,一天两顿黑窝窝,吃的他直反胃。没办法,现在罐子村很多人家快断顿了,自己不能再搞特殊化。
只有晚上天黑的时候,两人才会悄悄做顿好的。
自家住在村外,晚上一般没人来,加上有大黄守着,还是比较安全的。
有空间还过得这么苟的穿越者,王满银恐怕是第一个了。
除了自家,老岳父那里日子也不好过。
隔三差五,他都会让兰花回去送粮食。
每次不多送,一般都是三五斤,即使被人看到也不扎眼。
还有邻居王秋生家的三个碎娃……只要他们过来,王满银每次都是一人分半个黑窝窝。
多少尽个心意。
至于村子其他人家,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今年罐子村稍微好点,村里的碎娃们隔三差五还能在河里找几条泥鳅小鱼打打牙祭。
不但碎娃们,现在连大人们收工也经常到河边转悠。
说到底,都是为了口吃的。
王满银自然不例外……为了让兰花光明正大喝口鱼汤,他趁着中午暖和,提着自家荆条筐到东拉河转悠。
结果刚刚下了崖畔,就看到王满仓老爷子正直勾勾守在一处浅滩旁,手里提着个荆条编织的鱼篮子。
身旁,还跟着两个碎娃,是他的孙子孙女。
鱼篮子也算罐子村的新生事物。之前村里无人捉鱼,当然谈不上准备什么专业的工具。
前段时间人们没啥经验,大多数像王满银一样,用荆条筐捞鱼。不过荆条筐太大,放到水里过于笨重,而且筐底有窟窿,很容易让鱼逃掉。
后来村里人根据知青们的描述,开始做出各种轻巧简便的捕鱼工具。除了鱼篮子,还有鱼篓、渔网……
“满仓哥,捕鱼呢?”
“嗯,娃们吵着想吃鱼,我就来河边看看。”
王满银走到近前,见旁边放着木桶,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嚯,你捉的不少呀……”
除了三条泥鳅,还有一条大鲫鱼。弄回去加半锅水,丢些野菜,够一家人美美吃顿鱼汤了。
随即,他又试探着问:“满仓哥,你年轻的时候见过东拉河里有这么多鱼吗?”
虽然隔着空间,理论上不可能被人发现异常。但是放过几次鱼后,王满银心里到底存着几分忐忑。
“没见过,邪门儿!之前东拉河里也有过鱼,从来没像今年这么多。我还听人说,东拉河下边鱼更多,李家坡有人一次捉了三斤多……”
听到老爷子这么说,王满银彻底松了口气。
这闹腾的,自己的确有些草木皆兵了。
整条东拉河日夜流淌,他在罐子村水域放鱼,却不代表鱼类一直待在原地不动。由于河水浑浊,很多鱼类都会被裹挟着冲到下游。当然,逆流而上的也不少。只有寻找到合适的水域,它们才会安定下来。
一夜之间,分散在几十里水域很正常的。
就算真有人怀疑,也怀疑不到罐子村头上。
和老爷子聊了几句,王满银准备朝上游走一段,寻个隐蔽的地方进空间抓几条鲫鱼。
只是没等他离开,就见又有几个人提着水桶朝这边走。王延强领头,身后还跟着王连顺和几个知青。
现在村里人都有捉鱼经验了,知道鱼类喜欢更清水。罐子村附近的水面,就这片浅滩比较清澈。
“延强叔,你们也捉鱼呀?”看到其他人过来,王满银一时倒不好离开。
“没错,满银,我们这次还带来了新东西。让你长长见识……”说着话,王延强突然扔过来一个东西。
王满银下意识伸手接过,随即脸色大变,差点直接丢出去。
“我草,延强叔,你想炸死我!”
说着话,他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对方扔过来的,正是几个捆绑在一起的圆筒状雷管。
王延强见状,哈哈大笑:“满银,平时见你胆子挺大的,怎么几根雷子就给吓蒙了。放心吧,这玩意儿其实很安全。用大铁锤抡圆了砸都不一定爆炸,除非你砸到里边的雷銾。我以前当兵的时候,春节拿这玩意儿当炮仗放,声音贼大,特别喜庆!”
这玩意儿喜庆?
闻言,王满银很无语,讪讪回答道:“还是小心点为好,”
不过看其他人平淡的样子,他感觉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
没办法,后世安全教育深入人心,人们放个烟花都吓得退到五米开外。
这个时代,人们的安全意识比较淡薄,都属于傻大胆型的。尤其那群碎娃们,过年捡鞭炮时更叫一个疯狂。
很多人家刚把炮仗点着,他们就冲到近前哄抢。遇到还冒烟的,直接用脚跺。
而且雷管也没有王延强说的那么安全。
王满银小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年轻人没有右手,就是用雷管炸鱼把手炸断了。看王延强的样子,显然也打算来河边炸鱼的。八壹中文網
他本想出声阻止,话到嘴边又停住。这场合,自己说些扫兴的话不合时宜。
在一群人期待的目光中,王延强点了根烟,而后引燃。
滋滋……
随着火花四射,雷管被投入水坑当中。
通,一声巨响。
水面泛起浑浊的水柱,紧跟着波浪翻腾。
等水面重新恢复平静后,众人都朝水洼边跑去。浑浊的水面上,浮出泛着肚子的鲫鱼、泥鳅……
十来分钟时间,众人捡了三四十条泥鳅,十多个漂亮的大板鲫,另有一些青虾。
连王满银都没有想到,这片看起来不起眼的水洼里,竟然藏有如此多鱼?更重要的是,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只要在东拉河边围个水塘,完全可以养殖鱼虾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王满银彻底打消了捉鱼的念头,看时间不早,便跟着众人一起回村。
回村的路上,他又问起淤地坝的事儿。
如今雷管也弄来,是时候正式开工了。因为赵干事,前后已经耽误差不多十多天时间。
再磨蹭下去,估计麦收前不一定能完工。
闻言,王连顺放慢脚步。
等和众人拉开距离后,他才小声道:“我找人悄悄算过,大后天是个好日子,咱们正式开工。”
这年头虽然风起云涌,但老百姓还是相信老传统。遇到起房盖屋或者干什么大事儿,都会悄悄找人算一算,求个心安。
像王满银那样直接稀里糊涂开挖新窑洞的,可以说很少了。
“大后天开工的话,我请两天假,去山里打柴!”王满银想了想道。
家里柴火是他去年冬天在狼窝山砍得,当时也在空间里存了不少。不过烧到现在,所剩不多了。
一旦淤地坝开工,王满银作为二队的劳力,也不好意思再请假。他又不愿让兰花打柴,只能趁这个空闲,自己去山里两趟。
“你去打柴,太好了,明天带上刘向阳他们吧。”王连顺一听,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带他们干啥,队里不是供应柴禾吗?”王满银奇怪的问。
据他所知,这些知青们日子过的相当滋润。每月有三十六斤供应粮,外加半斤豆油,一斤猪肉票,还有七块钱的生活费。
至于柴禾,都由大队帮着供应。
所以他们的生活水平,绝对要比罐子村大多数老百姓好很多。平常知青们去队里上工,除了刘向阳表现好点,剩余大多懒懒散散,有些请假次数比王满银都多。
这么一群人,怎么突然想着要去进山打柴受苦呢?真以为来回二十里山路是开玩笑?
“嗨,这不是大队里供应不起了嘛。开春的时候知青们就没柴火,一直偷偷拿大队部的木料烧……原本打算秋后扩建牲口棚的,愣被他们烧了一大半。要不是满囤发现的早,半窑洞木料都烧光了。”
听到这里,王满银真不知道该说啥。知青们完全不明白木料对于黄土高原人意味着什么。
如果换成哪个村民这么做,绝对不能轻饶。
王满银本计划着进山打柴时,进入空间忙乎半天。
不过既然王连顺交代了,他也不好拒绝,只能无奈点头:“好吧,让他们明天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