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卫和玉阳军回到龙朔古城，顾若薇悄咪咪找到他。
“你肯定知道我活不久了。”
“我多翻翻医书，库房里那些珍贵的药材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宣卫下意识避开了顾若薇的话。
顾若薇很清楚，宣卫的话是人为编织出来的希望。
但她不怕死，甚至把自己的死也算进了计划之中，势必最大化这已经注定的命运。
“那我换种说法，假设我在你找到救命的方法之前去世了。”
宣卫的脸冷冰冰：“......”
“笑一个嘛，和我说话可是说一句少一句的哦。”顾若薇逗他。
宣卫的脸更冷了。
顾若薇继续说道：“我要是死了，看在咱们同病相怜一场，这段时间相处也还算愉快，当然，也是为了给玉阳军的大家找一个容身之所，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什么意思？”宣卫皱眉反问道。
“你们还有那么长时间，本来我可以陪着你们，但是意外总是猝不及防，等我死了，北庭没有其他人做靠山，恐怕玉阳军呆不长。”
人走茶凉，范恪也好，周敦易也好，玉阳军那么一大群人，时间长了之后，光靠情分，无法维持他们对玉阳军的接济。
顾若薇也想过，靠玉阳军的实力，未必不能在北庭当早期的雇佣兵，但一是玉阳军没有背景，很可能成为炮灰一样的存在，二是他们无法长时间作战，旁人没有顾若薇了解赛琳，但凡陷入癫狂后，他们或许能吃光北庭的百姓。
到时候华国文明直接提前结束。
“想来想去，你们跟着叶之璟是最好的。”顾若薇下结论道。
光看那些愿意跟着他跑到北庭重新开始的属下，便能明白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同时他吸收过部分赛琳，能够很好地感应出玉阳军的状态。
接着，顾若薇话锋一转说道：“但太子和五皇子觊觎北庭，也容不下他......”
个中厉害掰碎讲给宣卫听后，宣卫的表情不像刚才那样僵硬。
“你想让我，我们怎么做。”他问道。
顾若薇缓缓道：“待在龙朔古城。”
“就这样？”
“如果——”顾若薇顿了一下，“如果京都的皇帝出事，我很大概率是死了。”
宣卫慌忙道：“什么意思？你要去刺杀皇帝？”
顾若薇道：“我掌控了北庭，圣旨召我回京的结果，好一点儿是软禁起来，差一点儿就是失去性命，反正活不了，怎么死就得按照我的心意来。”
“你想让我留下帮你守住北庭，等他回来接手。”
须臾，宣卫就想通其中关节。
顾若薇点点头：“韩子越也会和大部分的千牛卫留下，你们加上拓跋鸿，丹增尊珠他们部落，守住北庭没有问题。”
“......”宣卫欲言又止。
“北庭幅员辽阔，叶之璟擅长经营之道，少的唯有兵马，有了你们，他坐上皇位的几率很大。”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宣卫的声音带着哀求，“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杀皇帝，这样会更安全，我可以制作很多种毒药。”
顾若薇第一次伸手，默默宣卫的小脑瓜，笑道：“你忘了，打起来失控，最危险的是我啊。”
宣卫回忆起村子里失控可怕的族人，咬紧了嘴唇。
最后，他吐出一个字：
“好。”
我答应你。
“我答应了她，一定会做到。”宣卫眼神透出狠劲儿，直勾勾看着叶之璟，“宫里的消息传到北庭后，我立刻让吱吱带着我飞过来，你该走了，去北庭！”
“......”叶之璟一言不发。
忽而，他笑了一声：“怪不得，她连吱吱都留下了。”
“你必须快。”宣卫催促他，“不然太子和五皇子那边会有麻烦。”
等他们争斗出结果，绝对拿北庭开刀，稳固皇位。
“没有尸体，西西不一定......她或许还活着......”叶之璟自顾自说着往外走，目光凝视远方素白一片的皇宫：“宫里的人，应该会知道他的去向。”
——
春二三月，野花盛开，蜂蝶飞舞。
山上一片新绿，王道水想着满山嫩生生的野菜，想着兔子和野鸡出来觅食，馋得直流口水。
好不容易做完早课，他对几个徒儿道：“为师去山上接一些泉水回来煮茶，你们就在观里不要四处乱跑，知道了吗？”
他的两个徒儿，一男一女，男的小一些，十岁出头的模样，女孩儿高出男孩儿半个头，听见王道水的话撅起嘴：“师父，你怎么还有心思煮茶，观里吃的用的都快没了，咱们喝了好几天的稀粥，您还不下山去算命赚钱吗？”
男孩儿道：“师父怕九叠星阁的人找到。”
他一语道破王道水的尴尬处境。
但常年靠坑蒙拐骗，不对，行走江湖的王道水，完全没有被自己徒弟拆台的狼狈，他捻捻胡须，仙风道骨地伸手一掐：“为师是算出，山上必有我们改变咱们处境的机遇。”
“真的吗？淼淼？”小女孩不看王道水，反倒期待地看向小男孩儿。
王道水手指差点儿打结，想起于道术一途，自己这个小徒弟的天赋远远高过自己，自己扯出这个谎，岂不是一下就被拆穿了。
当下也不顾什么师父的威严，袍角一撩，丢下话就怕：“沝沝，淼淼，为师去去就来！”
等好吃的吃到嘴里，他就一定还是两个小徒弟最敬爱的师父。
王道水没看见，自己转过身后，淼淼一脸凝重地算了又算，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算出来的东西。
“淼淼，你的脸色不大好”沝沝担忧道，“你别算了，师父说了，你年纪太小，不能算太多，身体承受不住。”
“嗯。”淼淼松开手，“我回去休息一下。”
闭上眼，意识沉入深处。
最开始是一片黑暗的混沌，然后一点光出现，它来自巨大的，蔚蓝色的眼睛，在它的面前，顾若薇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如同尘埃。
她之前是见到过这只眼睛的，可就像是在电视机里看见珠穆朗玛峰，你无法身临其境去体会它的巍峨和雄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