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房间里塞了这么多人，气氛一时针锋相对，一时融洽起来，经历了巨大情绪起伏的众人都手脚发软。
差点儿他们就以为要死在这里了。
林锦华不着痕迹地擦掉下巴上的汗珠，他可是看过所有关于唐古特人的卷宗的，知道他们有分尸的习惯。
上口气还没喘匀净，他就让顾若薇的下一句话搞得呼吸不上来。
“生意做不成，还能做朋友，不如丹增尊珠长老，留下吃一顿便饭再走？”顾若薇言辞十分恳切。
犹豫之下，丹增尊珠同意了。
顾若薇招手叫来林锦华：“去让膳房尽快张罗一桌子分量足的席面出来。”
“大人，要是中途再说什么起冲突了怎么办？”林锦华并不赞同顾若薇的做法。
顾若薇却道：“吃个饭，能起什么冲突。”
林锦华还想说什么，顾若薇问他：“你就不眼馋唐古特的那么多金子？”
“......”他闭嘴了。
作为府衙的总掌管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府衙的经济状况了，之前彭民安转移掏空了账面上所有的粮草和资金，他们来到龙朔古城，接手的就是一个空壳子。
好在后来府衙原本的官员大批罢工，趁机被踢出去，换上了御史台自己人，不然光是第一个月发月银，就能把顾若薇带来的银子掏出去不少，自己人上岗也得生活啊，基本的俸禄不能少吧，还有千牛卫动身，粮草银两也不能少。
顾若薇决定解除禁商令的时候，他是最早知道的那几个，她心里是知道这样做很危险的，稍不注意就会引来京都的猜忌，反噬自己。可他也找不到理由阻止顾若薇，因为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照样会被彭家还有其他的西北军团逼入绝境。
之前拍卖义仓倒是得了不少钱，可察合台的金帐在，万一要开打，银子就是成箱往里面填，还听不到响，能不动就不能动。
林锦华看着顾若薇，不再反驳，心中只有无奈与担忧，唐古特人的黄金，是那么好拿的吗？
顾若薇朝她眨眨眼，表达出相信我的意思。
知道自己阻拦不了顾若薇的任何决定，林锦华只能点点头，随即转身向外走去，准备通知膳房，并让人清出宴会的地方来。
“顾大人，既然唐古特热有心在城中做交易，那我们不能让他们替我们去攻打匈奴，和他们保持长期交易不是也行嘛？”胡东波小声说道，“反正您方才说，本来也没希望我们能够说动他们，只要交换一些黄金和霓辉石就好。”
顾若薇斜睨了他一眼，“你要是唐古特的长老，你觉得是因为什么，让你不在一开始就拿出黄金来交易，而是选择跟着大老远的过来。”
胡东波一愣，说道：“因为，因为......”
他因为不出来后面的理由。
“因为黄金是有限的，他们的需求是无限的，唐古特高原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化，而且这个变化会一直持续下去，导致他们不得不长期寻求草药供应。”说到这里，顾若薇想起某种可能。
小冰河世纪的降温拐点。
风华国和大臻后期灭亡的重要原因，便是因为夏天的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因此冬天则奇寒无比，就连靠近热带的地区也在狂降暴雪。
小冰河时期的到来，给农业社会带来了灾难，成为战争爆发的导火索。持续低温、干旱，草场退化，北方的少数民族频繁南下，大范围的战乱和饥荒摧垮了政权。
唐古特人已经有待不下去的苗头了......
“丹增尊珠长老。”顾若薇越过胡东波，看向他身后的单子丹增尊珠，问道：“唐古特应该很冷吧。”
丹增尊珠点头道：“是的。”
顾若薇明白他并没有理解自己真正的意思，于是问得更加具体详细：“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越来越冷？”
听完胡东波的翻译，丹增尊珠看了顾若薇很久，最后艰涩地点点头：“唐古特，一年比一年冷了，冷到连我们，都有些待不下去了。”
果然是这样。
顾若薇啧了一声，不会老皇帝其实是个亡国之君吧，玩儿来玩儿去把自己和国家都作没了？
那边丹增尊珠还在说：“积雪终年不化，范围越来越广，越来越多的族人眼睛看不见，口舌皮肤布满青紫的伤口，而且完全裂开，无法自愈......没有草药......我们很难继续下去......”
雪盲症还有冻疮。
顾若薇皱眉，瞄了一眼周沛，周沛说用赤峰草原说服了唐古特人，实际情况恐怕并不是这样，没有他们找过去，唐古特人也要另寻出路了。
迟早要和匈奴开打，从她这里先拿到足够的草药，然后再去夺取草原，显然能够获得更多的好处。
哦，对了，他还想进一步狮子大开口，换取更多的粮草和武器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