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带队前来西北的,是一个炮灰爵爷。
在所有人都和这个炮灰爵爷拉近感情的时候,阿依木从商队那边知道了彭俊,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决定嫁给彭俊为妻。
几十年来,连接彭俊和阿里木家族,从旁支到嫡系,让自己的弟弟改名,当上城主,一样样都和这个女人离不开。
彭家里,最被低估的,就是她。
此刻,阿依木颔首含笑,朝顾若薇行礼,巧妙地避开了顾若薇的目光。
一行人回到花厅,换过桌上的菜肴之后,宴席继续。
这回顾若薇在举杯,没有人落她的面子,纷纷跟着举起杯子。
“公爵大人,下官为方才的不敬,自罚三杯!”孙岳站起身举起酒杯,朝李凌敬了一杯,一饮而尽。
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
顾若薇看着孙岳,心中一笑,暗道:个憨憨,自己给自己冠上“不敬”的罪名,怎么想的。
心中想着,嘴上却说道:“哪里又什么不敬?本官只看到诸位直爽仗义。”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些人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和这位公爵大人交个朋友倒是不错。
推杯换盏之间,见顾若薇对敬的酒来者不拒,激起了好些酒虫的好胜心,非要和她比个高下。
一坛坛烈酒下肚,坐在上面的那个还是原来的模样,下面的,全都东倒西歪,话不成句。
彭书成心痒难耐,无奈自己刚受了伤,不能饮个痛快。
小酌几杯,微微有些醉意后,他听见醉酒的同僚开始说浑话。
这让热娜很是尴尬,“大人勿怪,军中糙汉,不知明日生死如何,往日无礼惯了。”
阿依木也道:“大人若是不习惯,民妇带着其他女眷重开一席?”
“不必。”顾若薇摆手拒绝了阿依木的提议,将士们的胡话确实难听,但架不住里头一两个借着胡话给她提供情报啊。
例如坐在彭书成身边的那个,小声絮絮叨叨,说招不到新兵,老兵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射箭靠得就是一对招子。
再比如另一个,嘀嘀咕咕说领地内的水源相较以往,好几处都空了,能不能去隔壁兄弟你那儿找点儿水喝。
可不要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寻常小事,有时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靠的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顾若薇一遍支起耳朵聆听,一遍举起酒杯应酬。
直喝到所有人连胡话都不说,留着哈喇子昏睡过去了,才施施然站起身,弹了弹衣摆,风清云淡地告辞离开。
“大大大,大人,稍等。”热娜也喝得不少,他想起身带着顾若薇去休息的地方,步子还没迈出去,撇脚就往下一栽,好在身后的侍从还有旁边的阿依木眼疾手快地扶住。
阿依木对他道:“族老,不如我就一个人去吧。”
热娜顿了一下,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认真思考,过了一会儿点头,“那,那行吧。”
“迪力,好生照看族老。”阿依木交代道。
迪力用力点头,满头金发duangduang弹起来,惹得顾若薇看了好几眼。
羡慕且好奇:他用的是什么洗发水?
“顾大人。”阿依木的声音唤回了顾若薇的注意,“民妇为大人领路。”
走出灯火通明的花厅,世界一下安静下来,天边黑幕低垂,星辰点缀,美丽又辽阔。
一场宴席,从白天到黑夜,可不得给人都喝趴下了。
“顾大人小心脚下。”阿依木亲自提着灯笼,在顾若薇身侧为她照亮。
顾若薇想着,彭俊已是雄踞西北的一霸,阿依木在自家府上,不说呼风唤雨,至少也是众星拱月,一呼百应,然而到了自己面前,竟然伏小作低,就这份忍性和心胸,就不能小看。
将阿依木的危险性又往上提了提,她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他们一行人好像走的是来时的路。
“将军夫人,这路不太对吧。”顾若薇边问边感知周围是不是有埋伏,“我们不是去休息吗?”
阿依木缓缓解释道:“顾大人放心,路并没有错,只是府中简陋,恐招待不周,所以命妇特意让下面人开了锁虹园。”
锁虹园又是什么地方?顾若薇懵了。
“本王怎么记得,锁虹园是为了陛下特意修建的?”叶之璟了无痕迹地帮顾若薇说明锁虹园的来历。
嗯?想坑我?顾若薇的脚步一顿。
给皇帝特意修的地方,现在又给她住,这女人没安好心啊。
“王爷有所不知。”阿依木表情语气温和,“锁虹园并非刻意为陛下建造,只是陛下多年前亲临西北,喜爱园中的景色,所以后来下令扩建并赐名。”
彭府的大门已经隐约能见,顾若薇并没有听见除了正常寻访的士兵之外的心跳。
没有埋伏。
微微松口气,就听见阿依木继续道:“顾大人要去的,也只是锁虹园后方的飞雁阁,并不算违制。”
好一个偷换概念。顾若薇暗暗赞叹阿依木的手段。
光听她的话,好像没有任何问题,又能不违制,又能住进连皇帝都夸赞留下的好地方,又能感受到彭家对自己的重视,配合之前阿依木在她面前谨小慎微,处处小意服侍的烟雾弹。
谁不迷糊?就问你谁不迷糊?
正常人都会生出一种我骄傲自满,满足于名震西北的彭家都愿意低头,自己可牛掰的错觉,到这一步,阿依木一说,就顺着她的话同意了。
陷阱,也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