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最深处的水牢,以千斤重的青金石为门挡,濯缨湖湖水为源头,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只要开启机关,青金石就会落下,堵住唯一的出口,然后湖水迅速内灌,让贼人有来无回。
不过,里面关着的人自然也会被溺死。
等挪开石头,里面的人最少也已经泡发了,这样就从根源上避免了犯人被劫走。
这样机关的牢房,自然不是一般人能住进去的。
更加通俗一点说,只有你是掌握实权的高官大吏,才能被关进来。
比如彭俊。
经过两道铁门,顾若薇鼻翼动了动:怎么有牛肉的味道?
不光有肉食的味道,前方的亮光也在黑暗的衬托之下格外耀眼。
地上的积水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她和金诗文的脚步声格外引人注意。
傅斌听见脚步声,背着手看过来。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皮肤惨白的胖子。
胖子手边放着已经吃完的碗碟,里面一粒米都没剩下,在狭小不太透风的空间里,牛肉的味道更浓郁。
不用说,之前碟子里摆的菜就是牛肉。
“顾大人。”傅斌还是冷冷淡淡,生人勿进的模样。
顾若薇同样打了一声招呼。
从她出现,胖子的眼珠子就没有离开过她,顾若薇回看过去。
“这是拓跋鸿。”傅斌指了指胖子。
胖子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好听的很:“我知道你。”
顾若薇道:“是知道我,还是看着我想起了我爹?”
拓跋鸿,正是那份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卷宗上说,他本是西北塞外小部落的首领,仅有百余人,却能在众多匈奴之中来去自如,靠着打游击式的放牧,养得马肥羊壮。
不用刘瑾春明说,顾若薇已经领悟。
名单上的名字,就是这些被关在水牢里,身怀才能,杀之可惜的人。
能不能收服,全看顾若薇自己。
至少,刘瑾春没有做到。
“嘿嘿嘿......”拓跋鸿笑起来,“你比你老子有意思。”
“确实。”顾若薇点头。
拓跋鸿的意义,在她看来,重要也不重要。
一方面,他熟知塞外地貌,可以成为顾若薇手上的活地图,帮她尽快在西北站稳脚跟,不受西北当地军将的束缚和蒙蔽。
另一方面,他的这个才能,并不是不可取代的。
花点时间,多干点饭,顾若薇靠着自己和饭盆,也能跑完西北地图。
所以她并不需要无下限地去讨好拓跋鸿。
拓跋鸿饶有兴趣地看着顾若薇,忽而说道:“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不能。”
“......”拓跋鸿张嘴,想说什么,顾若薇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盘子塞进他嘴里。
转过身,顾若薇对傅斌道:“傅大人,借一步说话?”
傅斌看着吃瘪的拓跋鸿,眼角难得有了弧度。
你也有今天!
拓跋鸿不知哪里得了刘瑾春的青眼,不远万里从西北带回来不说,每日好吃好喝供在这里,时不时还亲自下来看看。
好好一个西北汉子养成了白胖子,平日对他也是随口指挥。
遇到顾小姐,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对,怎么能说顾小姐是恶人呢,顾小姐是菩萨才对。
“顾大人请。”
水牢的牢房和上面不同,一间一间相隔甚远,且依照地势挖的隧道弯弯曲曲,很容易就迷失方向。
走了够远,顾若薇才开口:“刘老头说这底下,还关了一个‘我’。”
“确有一个女子。”傅斌早知此事,点头,“顾大人要去看看吗?”
“不用。”顾若薇摇头,掏出怀里的名单递给傅斌。
她来还是为了看看名单上剩下的那些人。
傅斌扫一眼,认出是刘瑾春的字迹,刹那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水牢里久不见光,腿脚屈伸也麻烦,顾小姐要是想带走他们,该提前些日子。”
地牢里面的白胖子,要重新发挥作用,必要的身体复健是少不了的。
“能不能为我所用,还是个问题。”顾若薇道。
“您多虑了。”傅斌道,“关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什么铜皮铁骨是泡不软,浸不坏的。”
试想,如果是你,被关在水牢里,站不起躺不直,见不着阳光,平日只有黝黑的洞口对着你,隔壁连个吵架说话的人也没有,吃的东西掺杂了防止你自杀的软筋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不远处的另一个牢房里传来水声,让顾若薇结束了想象。
一个苍白浮肿,贴着湿发的大脸贴在铁栅栏上,眼珠子空蒙蒙的,看见傅斌手里的灯,捂着眼睛退了两步。
看起来和拓跋鸿的待遇,全然不同。
“他是十年前的武林盟主,擅长峨眉刺。”
???顾若薇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傅斌,你介绍武林盟主,不能给点儿面子吗?至少说个名字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