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居正心提起来，想当初，他也算是看着顾若薇长大，将她算作自己的半个女儿，不然也不会顶着一贬再贬的压力，去追查宜妃的死因。
可是长久不见，他对“顾若薇”的外貌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尤其是眼前这人，气质与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
胡居正不敢肯定，只能出言求证。
顾若薇沉浸在自己想法之中的时候，胡居正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暗自叫糟，自己之前没有换名字，又和那个弃妃确实同名，他这一问，自己和刘瑾春之前的一切掩盖岂不是都泡汤了？
“我是姓顾，但家父姓刘。”她硬着头皮说道。
胡居正还要说什么，叫身旁的李舜打断，他不耐烦地说道：“胡大人老眼昏花了吧，你可别忘了，咱们来这里是为了朝贺，而非由着你继续查案，找那劳什子宜妃的死因的。”
胡居正脸色一暗，是了，正是因为他揪着宜妃那略带蹊跷的死因不放，才会暗中被使绊子，千里迢迢来这里为李舜做嫁衣。
朝贺没有危险，又是长面子的事情。
李舜就是来镀一层金，好方便日后继承父亲的爵位更好看。
骂完胡居正，李舜端起笑脸朝着顾若薇道歉，“这位刘小姐，是我们唐突了，还请您见谅，您要是心里有气，只管朝着他出。”
顾若薇看他毫无犹豫把身后的老人推出来，对他的感官就不是很好。再结合方才他骂人的话，猜测着老人大概是和另一个顾若薇的父亲相识，而且看表情和语气，关系只怕不差。
“呵呵。”她转过身去。
这两声呵呵实在太有刘瑾春的味道，她身边风华国的老臣们俱是一笑，感叹顾若薇虽然没有长在刘瑾春身边，但这小习惯和脾气却分毫不差。
都臭的可以。
毫不留面子的做派，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
聿国在他们这群风华国的大佬眼里，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州府，碍于面子和其他历史原因，一时没能够吞并而已。
李舜本想拿胡居正卖个好，顺便再趁机攀谈一番，哪知顾若薇这么不给面子，现在尴尬憋屈到恨不得钻回娘胎里去，只当自己没有出生。
所有人都当他们是空气，自顾自地说着话，没有搭理。
他从小在聿国长大，又是亲王之子，到哪儿都是众星拱月一样的存在，何时受过这样的折辱。
依照他本来的脾气，早就转身离开，可转念一想，又怕风华国怪罪他们怠慢，脚步于是迟滞。
李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道从后面传来的闷沉男声解救了他：“顾小姐。”
还没转头，李舜先感觉到自己被一大片阴影笼罩住，来人至少有三个他那么大的体型。
“多吉！”顾若薇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可是行走的会说话的金矿啊。
多吉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说道：“我看见是你，所以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你们的队伍在哪里？”顾若薇闻言往后看去。
唐古特人的体型就是最好的标志，算一下距离，已经是很后面了，难为多吉能看见自己。
“好远啊。”怎么想顾若薇就怎么说了出来。
“不远的。”多吉道，“也就一箭远。”
一箭远，就是他们射出一箭的射程，是他们唐古特人独有的计算方式。
说是打个招呼，就真的只是打个招呼，多吉和顾若薇说完之后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负责安置外邦人员的鸿胪寺卿问道：“顾小姐认识他们？”
顾若薇点头：“和他们做了点儿生意。”
“顾小姐聪慧，一般人可和唐古特人做不了生意。”新鲜的马屁跟着拍上来。
想起多吉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种种作为，顾若薇不得不怀疑这人是在讽刺自己。
一阵钟声响起，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整理衣冠垂手而立，静待宫门打开。
顾若薇跟在人群中缓步向前走着，她也不知道到底去哪儿，又要干些什么，只能参考身边的人。
这回进宫，路线和前几次全然不同，他们绕着城墙往一处顾若薇之前没走过的地方走去。
走到底，是一个空旷巨大的广场，它全部由大块的青石板构成，光是运输就是一大难题，更不用说什么多余的杂乱纹路都没有，还如此平整。
在广场的左右两侧，建造了两个c形的阶梯台阶，台阶上搭着棚子，摆着椅子和桌子。
有罗马斗兽场和校运会那个味儿了。
韩子越不在她身边，她连问谁都不知道，看清是个广场之后，继续跟着往前走。
大概今日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被派到了这里，他们踏进广场，身边便都赶着一位宫人贴身服侍。
“大人如果需要去散一散，或者口渴了，就叫奴婢。”跟在顾若薇身边的，是一个包子脸的小宫女，看着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婴儿肥还在，行事说话就已经一派老成。
“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了新向导，顾若薇把疑惑问了出来。
“这里是四季广场。”小宫女道，“平日点兵或是有重大节日才会敞开。”
四季广场，顾若薇回味这个名字，后世尚海魔都最为繁华的商场，也是以“四季”命名。
“大人，您的位置在这边。”
小宫女引导顾若薇到了属于她的位置顾若薇前后看看。
她的正后方就是刘瑾春，斜后旁边五六个人是叶之璟，往前是御史台的几位核心人物，秋莹、傅斌等人。
至于中心人物——老皇帝，他还没来。
位置应该是经过精心设计，每个派系好每个派系的人坐在一起，顾若薇在宫女退到一边之后，小心戳了一下刘瑾春的膝盖。
刘瑾春低头看她。
“方才我遇到聿国使者了，他们其中一个好像认识我。”顾若薇和他说起刚才的事情。
刘瑾春点头：“我听说了。”
才这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是聿国之前的兵部尚书胡居正，也是你父亲的老部下，是顾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前段时间因为上书询问你的‘死因’，被李敬塞进出使队伍里，赶出来了。”
才这么一会儿，刘瑾春不仅知道了有人认出自己这件事儿，还把这事儿前后因果捋了清楚。
不愧是专业的，顾若薇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