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洋和牛小山走进了院内,也许是现在已经接近午休时间,整个院里看不到什么人。让两个人十分惊讶的是,在院内货场看到不少砂石料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海沙。尤其李海洋是提前做了功课的,在深川特区周围的海沙河沙之间的色泽细腻程度完全不同,一眼看上去就能分辨。没想到大旗集团居然如此嚣张,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海沙摆在院里,根本就不怕别人发现或者有关部门调查。如此看来,这个大旗集团在当地是有着保护势力做后台的,像是使用海砂作为混凝土的原材料,这件事恐怕上上下下都知道。当地都报道了有不少建筑产生开裂的情况,一般来说,涉足其中的企业都会多多少少收敛一些。但事实证明,大旗集团根本就不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看起来对方使用海砂作为砂石材料是板上钉钉了。李海洋这次前来可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手里面拿着的包挖了个洞,里面藏着自己的莱卡相机。相机已经被固定在提包的底部,只需要隔着提包按动快门,便能拍下周围的景物。李海洋使了个眼色,牛小山心领神会,故意放慢了脚步,拖在后面,用身体遮挡住门卫方向。趁着这个机会,李海洋把皮包夹在了腋下,快速地把大集集团院内的料库拍摄了好几张照片。“海洋大哥,咱们还要进去谈吗?我看这是个是非之地啊。”
牛小山压低了声音说道。“进去见个面没什么,我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大旗集团到底是什么人在掌舵。”
李海洋平静地说道。二人很快进了办公楼,上了2楼1看,也许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经理办公室的门开着。在80年代初可真没什么空调,即便是日进斗金的公司老总也不过如此。隔着门就能看清楚,之间宽大的办公室顶上挂着两个大吊扇,地上放有一个大水箱,里面装着巨大的冰块。这在70年代80年代是常见的降温方式,用风扇吹冰块制冷,也算是有钱人的最好选择了。李海洋敲了下门,在椅子上那个正在打盹的人惊醒了,看起来有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倒是文质彬彬。“你们有何贵干?是谁介绍你们来的?”
这人虽然脸上挂着微笑,可是能够看得出来,两只眼睛露出了警觉的目光。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诡异,是因为其他的五官都在做出笑容的变化,只有这双眼睛冷冰冰,不带丝毫情感。李海洋是学过一些心理学层面的知识的,从微表情上来判断,这是典型的假笑,实则饱含戒心。“我们也是做砂石生意的,初来乍到,拜会一下同行。是红星混凝土厂的厂办主任让我们来的,说是这行有不少规矩。”
听到这话,对面这个人脸上的表情渐渐松弛下来,笑容也有虚假慢慢变得随意了。“那也算是熟人介绍来的了,来,大热天的快坐,我叫常怀州,是这里的经理。听你们两位的口音,是从北方来的吧?”
这个叫常怀州的还真挺热情,很快就泡好了茶,大家闲聊了起来。“我和你们二位说啊,深川特区做砂石生意的人数不少,可现在除了我们大旗集团,还有雷州集团,剩下的生意都不好做。”
常怀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位也算是入错行了,是不是刚盘下来一个砂石厂?你们被人坑了啊!”
李海洋笑着说道:“你还不知道我多少钱接手的,怎么就说被坑了呢?不瞒你说,我接这个厂花的钱不多。”
常怀州脸上闪过了一丝讥笑,但很快又变成了温和可亲的样子。“小老弟,你现在不相信我的话不要紧,用不了多久就知道生意难做了。现在深川特区的砂石供应大概分为三块。”
“雷州集团占总销售额的三成,我们大旗集团占了四成多一点,剩下那点份额才是各个小型砂石厂共享的。”
“你想想看,这么点的市场份额,价格又一个劲的走低,你盘下来的这个小型砂石场想生存下来是很难的。”
常怀州说完,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故意不再往下说,而是殷勤的端茶倒水。这些把戏无非都是谈判时候掌握节奏的心理战,对于李海洋这个前世商业精英来说,如同班门弄斧。但是说相声都需要一个捧哏的,如果不把这话接过去,也没法让对方把心中的企图说出来。李海洋笑着说道:“谁说不是,我们去红星混凝土厂就吃了个闭门羹,报价实在太低了,连生产成本都不够啊。”
“我估计厂办主任让我们到这里来,肯定是指一条光明大道的,如果能指点迷津,那真是感激不尽啊。”
常怀州等的就是这句话,大咧咧地说道:“你这么想可就对了,和你说吧,雷州集团也蹦跶不了多长时间。”
“他们生产成本其实也压不下来,无非是因为来得早,做得久,资金比较雄厚,所以现在还能在这死撑个一年半载。”
“用不了多长时间,大旗集团就会统一深川特区的砂石市场,你现在选择站队还来得及。”
“那…如果我想谈合作的话具体该怎么办?”
李海洋故意做出一副谦卑而又焦急的神色问道。“很简单,你们加入大旗集团,接受我们的企业改造和管理,这有个材料,你先看一下。”
常怀州说完,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份文本递了过来,李海洋仔细看完之后,心中不由得一阵的恼火。这哪里是一个合作的样子,完全就是肆无忌惮地兼并,而且条件极为苛刻,绝对是不平等条约。按照这个合作计划,如果要是和大旗集团合作,首先就要降低企业的薪酬标准。再就是拱手交出几乎所有的管理权,即便是李海洋这个主要承包者也只能拿所谓的高薪,而不参与提成分红。换句话来说,基本由老板瞬间变成了打工仔,自己的身家性命任由人家宰割,这简直就是扯淡!李海洋看完,把这个文本推了过去,微笑着说道:“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恕难从命。”
常怀州听了这话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