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妻子上班后,李海洋出了门,直奔红星五厂。恩必偿,怨必报!这就是李海洋的人生准则!撞了人居然不承认,无非是欺负妻子温柔善良不善言辞,今天就让他们知道好人是不能欺辱的!自己出事之后抢救持续了一周,八十年代的人都很质朴,不像是以后人有那么高的自我权益维护意识。等想起来有可能是红星五厂车辆肇事,已经晚了。现场早就破坏,虽然也调查了厂里面的所有车辆,可是正巧碰上大修期,车里十几辆卡车都重新更换了配件,并且喷了漆。在这种情况下,加上八十年代没有监控录像这种东西,实在是没有证据。张大爷古道热肠,通过老同事关系,找到了红星五厂负责大修车辆的维修班,了解到一些情况。证明确实有一辆车大灯碎了,前面也有凹陷,维修班用了钣金工艺修复的,可是维修班的大刘班长却不敢出来作证。原因很简单,这辆车是王厂长小舅子的,那天维修都是厂长吩咐晚上加的班。张大爷去找了几次,大刘班长开始不承认,最后虽然承认也不敢答应。说得罪了厂长以后恐怕很难在厂里立足了,这事就不了了之。因为身体还没有彻底康复,走到厂门口的时候,他满头是汗,身体已经感到十分疲乏。红星五厂是该城市的大厂,有八千多名职工,正经的国之重器,重工企业。虽然在工作时间,但厂门口人来人往,这也是八十年代特色,懂得都懂。他昂首挺胸向大门走了过去,门卫抬头看了一眼,就低头继续看报纸了。整个厂区简直就像是一个小社会,幼儿园,医院,消防,保卫科…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李海洋心中一阵的异样。那时候人虽然收入很低,生活水平也非常差,但是房子是单位分的,排字论辈,每个职工都有机会。医疗更是不用操心,在厂医院所有的医疗费都能报销,所以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特有的安宁和从容。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甚至大学,学费寥寥无几,那种日子平淡却又让人充满了安全感。可是这一切李海洋是享受不到的,因为所有的福利都必须建立在是正式职工的基础上。因为特殊原因,他是最后一期返城知青,回来之后因为变故父母双亡,一直也没有个正经工作,只能靠打零工来赚钱。可是李海洋他能吃苦,做最苦的工,推车搬砖,筛沙子,拉地排车送货,所有出大力的活都能干,而且能顶三个人。妻子能看上他这个上进的年轻人,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这么大的厂区又没个智能手机导航,唯一的办法就是张口问路,当时称呼都是北方地区八十年代的特色。那就是不分男女老少,张口一律称呼为师傅,这一点李海洋还没忘。只不过说出口来时,自己都觉得比较别扭。“师傅,汽车维修班怎么走?”
问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头发湿湿的,应该是刚洗完澡,手里还拿了一个网兜,里面都是洗完的衣服。这个…懂得都懂。“两个班呢,你找哪个?”
“班长姓刘的,都叫他大刘班长。”
“这个啊,在厂西门,得走十分钟,你跟我走吧,就在我们车间边上。”
等找到大刘班长的时候,他正在和同事们聊天,但是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之后,便立刻起身,把李海洋拉到外面一个僻静处说话。“兄弟,这事你媳妇和街坊找过我好几次,真不是不帮你,我媳妇也在这干临时工,厂长一句话就能撵走,真是得罪不起啊。”
李海洋说道:“这事咱们心里都清楚,厂长小舅子撞了我,你给修的车,今天来找你就是问问那个小舅子现在车号是多少,我找他们理论。”
大刘班长听到和自己没关系,马上松了一口气,他进去草草地写了一个车号。然后说道:“兄弟,这事真的对不住了,只要是厂长松口,我肯定给你作证,这点你放心。”
李海洋不动声色的道了谢,转身离开了厂区。到现在为止吧,一个周密详实的计划已经在脑海里形成,这件事情必然会办成!在杭州二路的出口,找了个避风的太阳地,蹲下来默默等候。这条道路是厂里面的货车必经之路,因为八十年代道路狭窄,还有些乱搭乱建的违建房,司机的视野很受影响。当时自己就是在这个路口被撞,现在等候的位置就是半年前的那个拐弯死角。李海洋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这种守株待兔运气不好的话,三四天也不见得能碰上那个车号的货车。在前世自己为了抓携款逃走的合伙人,曾经就靠两包烟,一瓶水一个面包,足足蹲守了四天四夜。可就像是老天爷也开始眷顾这个被命运折磨的人,刚刚等了没一个小时,老远就看到该车号的货车从厂门口驶出。李海洋静静地等待着,心跳没有丝毫的加快。等货车开到路口的时候,他突然从拐角冲了出来,拦在了车的前方!“吱!”
尖锐的刹车声响了起来,那个司机吓得脸都白了,把头伸出车窗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没长眼啊!不想活了!”
“是,不想活了,半年前你撞了我逃逸,弄得我差点家破人亡,今天索性就让你撞死拉倒!”
李海洋两眼通红,表情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那个司机正是王厂长的小舅子,听了这话仔细一看,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他把车熄了火,跳下车来,递上一根烟,满脸赔笑地说道:“是李海洋吧,这事都是误会,你老婆和街坊来单位闹了好几次了,真的没这么回事啊。”
“是么?你的车被谁修过?我知道大刘不敢得罪你姐夫,不过从今天起,我开始跑这事,实在不行就拦街告御状!我不信没说理的地方!”
李海洋的话就像是钉子一样尖锐,语调激动得颤抖起来!“我天天跑,月月跑,年年跑,直到我咽气为止!我就不信修车的时候没有其他同事看到,你车头破损没有别人注意!”
“除非把赔偿金给我,不然的话,我拉上你和你那个厂长姐夫一起完蛋!”
说完,他转过身去,缓缓走去,只留下那个张口结舌,一脸惊慌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