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士,向我靠拢!”
带有华丽金色镶边的亮红色夹克紧紧地绷在他的背部,沃斯托尼亚第617长子团的海森堡中士艰难地朝着呼唤他的人所处的地方爬行了几步,随后便因为强大的炮火而不得不低下了头,靠在掩体后方躲避片刻。
“我过不来,团长!”
他高声喊道。“他们的火力太他妈的强了!”
“注意你的言辞,中士!”
团长大怒。“你可是长子团的一员,我绝不容许你——妈的,那是什么东西?!”
没工夫管团长的双重标准,中士快速地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随后立刻将脑袋缩了回来。
“......我觉得那是个人,团长。”
海森堡喊道。“那肯定是个人!”
“废话!它看上去的确像个人,但哪个人能有十八条腿,六米高,左右肩膀上还顶着八张脸?!以帝皇之名,长子团,射击!别让那鬼东西靠近防线!我们已经不能再退让了!”
中士立刻从简易的掩体后方探出头去,M35以标准的姿势抵住肩膀。他的点射持续了十五秒,随后便立刻缩回了掩体后方。
不是他畏惧死亡,而是他没子弹了。
海森堡一边更换着弹匣,一边努力地尝试着朝团长那边挪动,期间还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撞到了一名正在射击的士兵。后者转过头来对他怒目而视,没有因为军衔有丝毫退步。
“不好意思,士兵,继续射击吧!”
海森堡道了歉,随后继续他的动作和行为。
他不知道团长叫他有什么事,但是,他必须过去。
这是命令。
长子团的任何士兵——无论他是什么军衔——只要收到了命令,就会将那命令当做是帝皇亲自下达的。他们绝不抗命,哪怕长官说让他们对着恐虐大魔刺刀冲锋也是如此。
经过艰难地爬行(有时甚至是蠕动),海森堡总算是赶到了他的团长身边,后者是个老年人——或者说,一个近乎老年人的中年人。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现在满是怒容。
“中士,我们他妈的完蛋了!”
团长又骂了句脏话。“卡珊德拉女士疯了,她的那些手下也疯了。好吧,里边儿或许有一部分人还正常,但他们要么正在死,要么正在疯!我们也是!”
“我觉得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团长。”
海森堡相当之淡定地从掩体后方探出身体,与缩回来的团长进行交替射击,以维持火力线的完整。无需多言,这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的战术素质。长子团的高傲并非空穴来风。
“那你说,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等等,那东西好像死了。”
“死了?!”
团长换好弹匣,探出头来仔细观察,喜上眉梢:“干得好,沃斯托尼亚的孩子们!保持警惕,侦察兵,给我注意他们的动向!”
“明白!”
“重点是......”中士试图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该怎么将这里正在发生的事告知那位活圣人呢?”
“你总能如此精准地提出问题的关键,但我并不认为我们有办法通知他。”
团长很是平静地回答道:“圣诫号是条欧泊龙级别的战列舰——在此以前,我只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儿,可从不知道它有这么大。咱们现在两个团都缩在船尾挨打,你还想靠近舰桥用沉思者阵列发送消息给那位活圣人?”
“异想天开!”
“但咱们总得试试吧,哎,政委,你说对吗?”
中士一把拽过在他们身边的政委,后者脸色苍白地打开他的手,颤巍巍地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根香烟点燃了。
他含混不清地说:“帝皇在上,我都不知道你们俩现在是怎么还有心情聊天的!”
中士摊了摊手:“不然怎么办嘛?从掩体后翻出去跑到船头?”
“那是送死。”
政委看了他一眼。“当然,我们和他们作战本就与送死没什么两样。他们拥有新式的武器与装备——那些东西,看着我都眼馋。光枪打在那装甲上连抛光都做不到,真是见鬼。”
政委怒骂了一句。
“但是,整件事的蹊跷之处就在这里。他们明明有能力直接杀死我们,却没有选择立刻动手。理由呢?”
“我哪知道一群疯子在想些什么?他们指定是信了混沌了,脑子已经变得不正常了。而我呢,”团长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信帝皇的!我可搞不清楚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至少得试试,瓦尔克团长。”
政委无奈地说。“我们或许已经注定死亡,但远征舰队可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踏进一个陷阱。”
他的话让被称作瓦尔克的男人沉默了一会。
“......我来联系618团的霍雷肖团长,至于619团,他们这会儿应该还在巴布洛米斯二号上,和卡迪安人一起休整吧。该死,愿帝皇保佑他们。”
政委叼着烟,眯着眼睛比划了个天鹰礼,含混不清地与中士一齐开口了。
“愿帝皇保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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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洛米斯二号。
在刚刚升起的营房外,呼啸的寒风狂躁地刮过站岗的卫兵的身体。他们毫不动摇的站在风雪之中,手中握紧R-1式。他们对未来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忍受寒冷与风雪。
营房内,指挥室。
“我们联系不上舰队,团长。”
卡迪安人敬了个礼,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带着点忧虑:“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等,士兵。”
身着天鹰式装甲的卡迪安982团团长托拜厄斯·吉尔伯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一直如此,已经保持了很久了。他正在透过营房的玻璃凝视着那嗡鸣着的黑塔,眼神几乎没有从它身上移开过。
“等待?”
“是的......”
托拜厄斯转过头来。哪怕是到了这种情况,这位以铁血著称的上校的表情都没有半点波动。
“我们等待——舰队肯定是出了问题,这点无需多想。但我们已经在巴布洛米斯二号与三号上建立了防线与根据地,能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远征舰队即将与我们汇合,届时,我们可以向他们联络,说明圣诫号上的奇怪之处。”
“可是,卡珊德拉舰长......”
“帝皇保佑她。”
托拜厄斯坚定地说。“如果帝皇没有,那她就是叛徒了。”
通讯兵没有再多说什么,敬了个礼离开了。几分钟后,一通来自与他们一同驻扎在此的沃斯托尼亚第619长子团的团长发来了通讯请求。他们没有换装天鹰式装甲,因此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
这是因为受了风雪的影响。
“我是托拜厄斯·吉尔伯特,请讲。”
“这里是619长子团的菲利克斯·西奥纳多少校,吉尔伯特团长,你们能联系上圣诫号吗?”
“很遗憾,我们并不能。”
“啊,真该死!”
西奥纳多少校骂了一句,声音与外面风雪的呼啸声逐渐叠加在了一起。“我们已经持续呼叫超过两个小时了,依旧无人应答!”
“我们同样如此,少校。但我们恐怕没有办法来解决此事,至少目前没有——另外,您和您的部队修养的如何?”
“除去这该死的环境造成的非战斗减员以外,我们一切都好。619团尚有一千三百人能够作战,您为何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认为我们需要考虑一下可能到来的战争......以及轨道轰炸。”
没有对自己的士兵表明他的担心,但是,此刻的托拜厄斯·吉尔伯特所使用的语气无疑是艰涩的。
“圣诫号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以卡珊德拉夫人的作风与脾气来看,她不可能在明知有两个团身处巴布洛米斯二号的情况下忽视通讯请求,就算她忘记了,沉思者阵列与负责看管的奴仆也不会。”
“您的意思是......?”
西奥纳多的声音同样变得有些艰涩。
而这次,不是因为风雪。
“是的,就是您所想的那样......”
托拜厄斯握着通讯器的柄,缓慢地说:“圣诫号上或许爆发了一场叛乱,一场我们尚且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结果的叛乱。但是,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您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命令您的士兵开始挖掘壕沟,并在营房里挖掘防空洞。”
“如果——我是说如果,轨道轰炸真的到来,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的话让通讯那头的菲利克斯·西奥纳多沉默了半响。
在那之后,他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我明白了,托拜厄斯团长,愿帝皇保佑您和您的士兵,也愿帝皇保佑卡珊德拉夫人和圣诫号。我会立刻开始让士兵们着手挖掘壕沟与防空洞。”
“您也是,少校,愿帝皇保佑619长子团。”
托拜厄斯挂断通讯,脸颊线条重新变得坚硬了起来。他走出房间,将自己的命令发布了下去。卡迪安人迅速地在风雪中活动了起来。
而在他们头顶,圣诫号那庞大的阴影若隐若现地压迫着云层,鲜少有人会在漫天风雪中抬头仰望天空,这是人类的本性——天空从来不是人类的领域,也正因如此,很少有人会防备来自头顶的威胁。
那么,圣诫号正在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