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齐基尔本来觉得这次预定好的物资补充会相当轻松,毕竟,如果按照他从书上获取的知识来看,任何一个花园世界都是风和日丽,青山绿水的好地方。
——降落三分钟后,他走出舱门,亲手推翻了自己获取的这部分知识。
“连长,我记得你说过花园世界都是好地方来着?”
连队内的一个战斗兄弟促狭地对他眨了眨眼。“好吧,这地方看上去的确挺不错的,除了特别臭以外。”
伊齐基尔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顺手将自己的头盔带上了。呼吸格栅启动,总算是隔绝了见鬼的臭气。
他被改变过后的声音在停机坪上响起:“技术军士,通知轨道上的母舰,这里情况不对......我们会先行侦查一番。”
“收到。”
“第二战术小队,和我来,其他人就地警戒。”
“遵命。”
不需要太多的交流与命令,他们的战斗素养足以解决这些小事。伊齐基尔领着十个战斗兄弟朝着停机坪的另一端走去,四周宁静的可怕,这里是一个花园世界的港口,本应该是最为繁忙之地才对。
从银河系各处飞来的达官显贵们每天都会在这里起飞又降落,有的在这里已经享受完了,打算去下一个花园世界继续享受。有的则忙着从飞船上降落,去享受他们纸醉金迷的生活。
四周的停机坪上的确有很多飞机不假,但是,这里却看不见半个人影,整个港口都安静的可怕。
“连长,你的乌鸦嘴好像没有改善啊。”
此前开他玩笑的那个家伙又来了,在通讯频道里笑嘻嘻地开口了:“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拉姆斯登·加布里埃尔。”
伊齐基尔语气阴森地回答。“你要是不想再被派去清点子弹储备,就最好把嘴巴闭上。”
“噢,噢,好吧。”
被称作拉姆斯登的战士总算是安静了一会儿,一时之间,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就只剩下了动力甲伺服器安稳运作的声音与自己的脚步声。哪怕是一直走到了港口的事务处理大厅,他们也没看见半个人。
“雷达没有反应,侦查不到生命迹象。”
伊齐基尔开口说道。“情况不对,我们原路返回,等待母舰和克兰大人的指示。”
“又或者......”拉姆斯登提出了另一个建议。“我们继续深入,连长,帝皇之剑们在上一次的战斗里可是压过了我们一头。”
“注意你的言辞,拉姆斯登,帝皇之剑是我们的兄弟,拥有高贵的血脉与无法动摇的战斗意志。我们不应该和他们比拼什么所谓的杀敌数量,只要能够获胜,就已经足够。”
伊齐基尔严厉地训斥了他一番,随后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但你提出的建议还不错,深红之刃,我们继续前进。”
“嗯,嗯,遵命,连长。”
拉姆斯登带着笑意说。
他们开始继续朝着大厅内部深入,灯光依旧明亮,只是依旧不见半个人影。菲尼洛斯人的建筑风格很是奇特,有种繁复的美感,但却在这样的繁复中保留了一定程度的简洁。伊齐基尔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富足的人才有心思钻研艺术。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若是将艺术称之为富有的人们专享的东西倒也没什么问题。
十五分钟的前进结束以后,他们总算发现了第一具尸体。
他孤零零地躺在了一条通往下方楼梯旁阴暗的角落里,生前应该是机库的工作人员。制服凌乱,但没有鲜血与撕扯的痕迹,表情狰狞且满是恐惧,却又无明显外伤。致命伤很明显,太阳穴被打穿了,子弹应该是来源于他手中的一把激光手枪。
药剂师蹲了下来,开始进行尸检。
“啊,尸体,来的真是恰到好处。如果再不发现一些尸体,恐怕我都会开始觉得不习惯了。”
“你真的得注意一下自己开玩笑的时间,拉姆斯登。”
药剂师烦闷地说。“在我对这个可怜人进行尸检的时候把嘴巴闭上。”
“同意。”
另一名负责警戒的战斗兄弟点了点头。“拉姆斯登的嘴巴比纳垢行尸们还要令人讨厌。”
“嘿,我虽然知道自己停不下来,但也没到那种程度,好吗?”
闲聊并未持续多久,大部分时间下,只要拉姆斯登不开口,频道内还是能维持一个较为严肃的氛围。当然,这也和药剂师的尸检有一定关系。
深红之刃们愿意给那个死去的可怜人一些尊重。
药剂师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他的身体没有问题,符合一个健康成年男性的指标。我检查了大脑、胃部和食道,没有致幻物或可能致幻物留下的痕迹,可以排除他精神不稳定自杀的可能性。考虑到他的职业,他显然也不可能拥有家族遗传精神病史。”
伊齐基尔接过话:“也就是说,他的自杀完全出于恐惧。”
“恐怕是的,连长。”
药剂师将染血的圆锯挂回腰间,取出缝合钳,又蹲了下去,开始给那可怜人的尸体修复。
他手上不闲,嘴上仍然也没空:“这不是件好事,我认为我们最好立刻返回停机坪,我们完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怕成这样。”
“可是,我们快要接近真相了,兄弟。”
拉姆斯登反驳道:“别那么看着我,好像我是这里唯一一个想要胜过帝皇之剑的人似的——再说了,情报的重要性难道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们一遍吗?你觉得呢,连长?”
“你对我们兄弟的好胜心是否过强还有待商榷,但是,情报信息的确很重要。”
伊齐基尔转过头,看向了那条通往地下的楼梯:“我们继续前进。”
五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楼梯下层。和上层比起来,这里是完全的漆黑一片。电力似乎被完全切断了,本应亮起的应急灯也没起作用。好在目镜本身拥有夜视功能,倒也不妨碍他们。根据观察,伊齐基尔得出了结论。
这里应该是个地下交通站之类的建筑,这代表着菲尼洛斯人恐怕早已有了完整的地下交通网络。他们平日里生活的富足可见一斑。
只是,某种预感却随之而来,开始在伊齐基尔心中不断翻涌。
他微微皱眉,将爆弹枪的保险打开了:“做好准备,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就连嘴巴最碎的拉姆斯登都没有接话。他们都清楚伊齐基尔的能力,对他那种近似预知的直感更是见识过不止一次。实际上,在深红之刃第三连内早已有了一个共识,伊齐基尔连长的‘预感’,往往能够代表某种程度上的未来。
黑暗中,人的感官会被放大,对于阿斯塔特们来说尤甚。气氛在无声无息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们并不害怕,只是都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神经变得紧绷了起来。
两分钟后,伊齐基尔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第二战术小队立刻止住脚步,两名战斗兄弟一左一右地来到伊齐基尔身边,和他组成了三叉戟阵型,手中的爆弹枪指着前方,蓄势待发,其他人则在他们身后开始警戒。
“读数异常。”
伊齐基尔轻声说道。“作为一个交通运输的枢纽,这里的空气太过湿润了。”
“会不会是运输水源的管道产生了破裂?”
有人提出了另一种观点。
“这解释不了为什么我们看不见半个人影,雷鹰炮艇降落的声音哪怕是三公里之外都听得见,这里的工作人员却没有一个做出反应......”
伊齐基尔眯起眼:“做好战斗准备。”
他们三人开始朝着前方一点点前进,其他人紧随其后。越往里走,光线就越发稀薄,就连那楼梯上降下来的一点点光亮都完全消失了,四周静的可怕。在继续前进一段距离后,伊齐基尔听见了某种持续不断的低沉声响。
类似于心跳声,但也有所不同。更加沉闷,更加密集,组合在一起竟然令人觉得心神不宁。与此同时,伊齐基尔发现,夜视功能竟然失去了它的效用,他无法再看清前方的黑暗中到底有什么了。
“狙击手。”
伊齐基尔说。“朝前方射一发照明弹。”
“明白。”
两秒钟过后,伴随着一声枪响,温和的人造光源在前方猛地亮起,照亮了一切。望着那些粗大的,从地面蔓延至天花板的扭曲绿色血管,厚厚的菌毯,和遍布其中跳动不休的庞大褐黄色茧状物,伊齐基尔没有丝毫犹豫,扣动了爆弹枪的扳机。
“自由开火!”
他呐喊道,同时手臂猛地下压,完美地控制了后坐力。三十发爆弹很快就在半自动的档位下打完了,他更换弹匣,抬起左手,示意战术小队停止开火。
在一轮齐射过后,出现在深红之刃们眼前的是一片比此前更为残酷的景象。粗大的血管被打得血肉横飞,其内绿色的黏液暴露了出来,让空气中立刻充满了令人不适的腐败臭气,若非呼吸格栅,他们现在多半已经开始呕吐了。
那些茧也被打碎了,几块碎片落至附近,那种质地竟然给人一种皮毛的错觉,猛烈地挑战着伊齐基尔的理智。
“投掷燃烧弹。”
伊齐基尔阴沉地说。“将这里烧干净,然后返回停机坪,我们不能再推进下去了。”
这一次,拉姆斯登没有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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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米修斯已经忘记了这是自己杀的第几个行尸了,他从两个小时之前就不再计数了。倒是蒂亚一直靠在他的肩膀上替他警惕着后方的威胁。
他没告诉这孩子,其实自己完全能够感知到后方的威胁。普罗米修斯知道,蒂亚如今的理智正处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在眼见这么多恐怖之事后,她还能保持最基本的理智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他必须给她找点事做。
“叔叔,后面又来了一群!”
“好,我知道了。”
普罗米修斯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抓紧自己,随后猛地转过身。借着这股力量,锻造锤被他抡圆了扔了出去。这把在今天之前只是捶打钢铁的单手锤呼啸着砸碎了一整群行尸的头颅或上半身,最后竟然还完美地回旋着回到了他手里。
“哇!”
蒂亚拍起手来,这个孩子欢呼道。“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
普罗米修斯如实相告。“不是我不想教你,孩子,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我只是记得我能这么做而已。”
“您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蒂亚不解地问。
普罗米修斯甩了甩锻造锤,这把武器在砸碎了如此之多的头颅后仍然坚固。他凝视着锤头表面,摇了摇头,轻声答道:“我希望我只是个铁匠,替人锻造一些小玩意儿。”
是啊,他希望如此。
在硬生生从城市中碾出了一条布满血腥的路后,他们总算来到了城市内的交通站。菲尼洛斯人不喜欢天空被遮蔽的感觉,于是他们在星球地下建造了许多错综复杂的网络,这些网络能够让每一个菲尼洛斯人在整个星球上畅通无阻。
——当然,这是有前提的。交通网络如果是血管,那列车就是血液,二者组合起来才能流畅的运行。如果没有列车,交通网络摆在那儿什么用都没有。
看着那辆坏掉的列车,普罗米修斯犯了难。他是个铁匠不假,平日里倒的确替人修过不少东西。但他可没修过一辆坏掉的磁悬浮列车啊,这东西只靠一把锻造锤该怎么修?
又不是3K时代的游戏,拿锤子上去敲两下什么东西就都能修好......科拉克斯和基利曼过去倒是经常凑在一起玩这种游戏......
等等。
科拉克斯和基利曼......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