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名单摆在基利曼面前,几乎让他头晕目眩。那些以高哥特语写就的名称复杂无比,基利曼不得不承认,他在这个领域完全是外行,只能凭着名字去猜测它们到底是何种公用。
“......便携式单兵毁灭炮,还有这个压缩式个人魔力防护护盾。”
他的手指在面前淡蓝色的光幕上滑动着,很快就选了两个自己最感兴趣的。“能为我介绍一下吗?”
“当然可以。”
法阵中枢机械地说。“请您稍微站得远一些。”
基利曼不明所以地依言照做了,一道蓝光闪过,两个奇特的装置出现在他面前,漂浮在半空中。其中一个大约只有胸针大小,黑色的圆形模样根本不起眼。另外一个则被设计成了银色的手提箱,并不大,表面正散发着光亮。
胸针大小的黑色圆形装置漂浮了出来,法阵中枢的机械声接着响起。
“压缩式个人魔力护盾,使用方式非常简单,只需携带在身上,然后按压一下即可。如果您听见一声轻响,伴随着蓝色的魔力光亮,那就代表启动成功了。”
“内置拥有两个固定的魔力防护阵法,能够凝结成为足以抵挡五个标准单位攻击的魔力护盾,包括精神层面的攻击。可以在移动或奔跑中使用,也可由五人以上小队共同使用合成防护结界,防御力会提升许多,但目前尚未来得及测试群体护盾具体性能。”
基利曼伸手拿过胸针,手指轻轻地按压了一下。咔哒一声轻响,魔力从中溢散,他手中的装置消失了,深蓝色的圆形护盾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史蒂夫走了过来,难免好奇地用手去触碰了一下护盾,反馈回来的触感相当坚硬。
基利曼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他挥出一拳打在内里,这一拳却自如地穿过了深蓝色的屏障。一拳打了个空,基利曼颇感兴趣地挑起眉。
果不其然,法阵中枢的介绍仍在继续。
“压缩式个人魔力护盾可自由停止,以便节省能量。护盾启动后与精神连接,只需使用者心念一动便可停止。”
“同时,可从里朝外射击,在船长的设想中,他还设计了另外一种专供狙击手们使用的护盾,能够大幅度增强他们弹药的威力。但目前并未完善。另外,请注意,如果未遭受任何攻击,护盾并不会消耗能量,可以一直维持。”
“个人魔力护盾拥有充能功能,船长设计了超过三十种充能方式。动能、激光、灵能乃至精神力冲击都可为护盾充能,但无法在一瞬间承受超过五个标准单位层级的攻击。这点非常重要,请您牢记。”
“标准单位?这个标准单位的基准是什么?”
史蒂夫在一旁问出了基利曼想问的问题,他举起手,像是个被上课的学生似的发问了。
“请稍等。”
法阵中枢运行的嗡鸣声开始加剧,基利曼与史蒂夫在那一瞬间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他们都感到了一种轻微的刺痛。而后,一发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让那些建筑群中一座刚刚修复好的大楼再度成为了废墟。
彻底的废墟,火焰在其上熊熊燃烧。强度极高的合金被炸的稀烂,炙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史蒂夫眯起眼,开始本能一般地评估起这巨大火球的威力。
“‘基本主义’火球术,由一位十九世纪的法师改良而来。刚刚所演示的为最原始版本。护盾可承受最多五次这样的轰击。请以此为标准进行推算。”
基利曼的表情缓缓变得非常之耐人寻味。
毫不夸张地说,这东西的存在价值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这种魔力护盾存在的意义已经不在战术运用上了,而是在战略意义上真正让阿斯塔特部队拥有了以肉身撕开地方机械化部队的可能性......不,等等,思路错了。
一道闪电从他脑海中闪过——如果以缩减抵挡攻击能力为代价来进行量产的话,岂不是能给星界军也装备上?这种东西一旦能够进行量产,扩装到全军......那意味着什么?
他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脑海中更是思绪万千。
帝皇在上啊。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这个,压缩式个人魔力护盾,能够进行量产吗?”
“当然可以。”
法阵中枢的回答令基利曼情难自禁地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微笑。
“实际上,基利曼先生,早在设计之初,船长就是奔着量产进行设计的。但是,目前复仇号的能量供应非常短缺,我们的制造线正在大批次的制造手持式修复纹阵。且还要负责维持引擎的运行与整颗泰拉的扫描。如果您想进行大规模量产,复仇号需要大量的能量。”
“这个没问题。”
基利曼斩钉截铁地挥了挥手。“完全没有问题,需要什么能量?要多少?”
“很遗憾,经过扫描。神圣泰拉目前的能量并不足以将复仇号的能量补充到能够大批量制造压缩式个人魔力护盾的级别。复仇号是一艘标准的,由魔力驱动的星球战舰。内置的魔力引擎由船长亲自设计,平常也都是由他进行主要充能。”
法阵中枢冰冷的话语让他叹了口气,魔力......这到底是什么能源?怎么感觉比灵能还要唯心?
基利曼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种问题令人头疼,但并非无法解决。只需等到何慎言从睡眠之中醒来便是,到了那时......
他抿了抿嘴,按捺下自己心中的激动,转而问道:“那么,那个便携式单兵毁灭炮呢?”
“这个就让我来试试吧,罗伯特。”
史蒂夫向前一步,抢了基利曼的活——没有哪个士兵能对新式武器不产生好奇的,更没有那个士兵能停止他们对更精良的武器的渴望。
他伸出手,接住了那个漂浮在空中的银色手提箱。不过才刚刚接触到它的表面,银色的金属便化为了某种流动的物质,顺着他的手臂攀附而上,在两只手上都形成了银色的臂甲,看上去除了样式美观以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呃......你介意解释一下这东西要怎么使用吗,法阵中枢?”
史蒂夫试着朝着天花板挥了挥手,似乎是他挥舞右手的动作稍微大了一些,手掌心猛然亮起了银色的光辉,一道炽白色的光束激射而出,在即将接触到天花板时被静止了。模糊的蓝光从它周围浮现,紧接着,法阵中枢的机械声响起。
“请您务必不要再这么做了......便携式单兵毁灭炮还是实验雏形,没有经过完善。它的发射机制非常模糊,既能通过手势,也可通过言语来进行发射。贸然大幅度地挥舞手臂可能会导致一些意料不到的结果。”
史蒂夫咽了口唾沫,两只手摆在腰侧一动不动,突然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基利曼侧过头去,似乎在掩饰自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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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慎言在做梦。
准确地说,他在通过梦境观察一些事情。
自古以来,梦对人类就是一个神秘的维度。很少人才能真正了解梦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对于法师们来说,梦境已经从一个无法预知,无法控制的幻境成为了能够被他们全权掌握的地方。
‘梦中轻语’,这便是何慎言现在正在使用的这个法术的名字。由一个没有名字的法师所创造,经由后人不断的完善,最终成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法术。
它允许一名法师在睡梦中控制自己的精神与意志,同时借由梦境的不可预知性去观察一些在清醒时通常看不到的景象——换句话说,就是让自己在梦里变成一个疯子,去见见疯人眼里的世界。
正常人肯定是不想知道疯子是怎么看待他们眼中的世界的,或许有些人会有兴趣,但通常也只是浅尝辄止。何慎言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没什么确切的原因。
他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梦境之中,何慎言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把纯白的椅子上。四周什么也没有,单调而乏味的枯燥白色是你能观察到的唯一景色。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毕竟,这里只是一个人的梦罢了,众所周知,梦是不需要讲求逻辑的。
他随意地打了个响指,一面泛着水光的镜子便出现在他面前。镜面上满是波澜,何慎言轻轻地对那镜子吹了口气,水在顷刻之间褪去了,露出被覆盖住的岛屿。其上满是骷髅与章鱼。它们用粗壮的触手将骷髅摆成了奇怪的姿势。
看上去似乎是一些文字。
法师仔细地观察着那些文字,将其牢牢地记住。尽管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文字的意思。
下一秒,那镜面破碎了。骷髅与章鱼来到了纯白的空间之内。一只比较大的章鱼用其毫无神志可言的眼睛看着他,不会一会儿,居然开口说话了。
“我们见过你,法师。”
它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曾经见过你。但我们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确信我对你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何慎言坐在椅子上平静地回答。“如果我见到这种场面,我肯定会印象深刻的。”
章鱼看着他,似乎在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过了一会儿,这只章鱼从它身下的骷髅上离开了。那可怜的骸骨在这生物离开后便直接化成了灰烬。它的触手活动着,像是在海底一般,带着这只章鱼来到了何慎言身前。
“你没有说谎,我们相信你。但我们也没有说谎。”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说谎呢?”
“我们没有说谎。”
章鱼重复了一遍。“我们不会对法师说谎。”
“哦?”
何慎言来了兴趣。“你话里的法师,指的是我,还是我们这个群体?”
“你。”
章鱼赤红色的皮肤上突兀地出现了许多伤疤,像是刀剑所留下的痕迹。有的已经愈合,但有的却还在往外渗血。它的一只触手微微抬起,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似的,于空中舞动了起来。
“你说过,我们不能再对你说谎,我们答应了。”
像是在应和它的话似的,其余的那些章鱼也纷纷舞动起自己的触手,一时间,场面变得很是夸张。何慎言哑然失笑——这倒的确是自己做得出来的事。
可问题在于......这里是梦。
而且是在梦中轻语控制下的梦境,虽说他能看到什么都不足为奇,但一上来就直接来了个说曾经见过自己的章鱼......
何慎言向后一躺,那把白色的椅子变成了一把扶手椅,让他能够舒适地躺下。天空在瞬间从纯白变为了淡蓝色的天空,白云与不远处的青山相得益彰,显得分外和谐。
只要你忽略那些章鱼与骷髅。
章鱼爬行着,来到他身侧:“很久以前,我们曾经和许多法师有过交流。”
“你们是什么?”
“无形之物。”
章鱼回答。“我们可以是任何东西。”
“也可以是现在这种趴在骷髅上的章鱼形象咯?”
何慎言笑着说。
“是的。只有很少的人才能和我们沟通,你是其中之一。但你太暴躁了,我们不是很喜欢你。”
“我做了什么让你们不喜欢我?”
“你毁灭了好多世界......”章鱼的语气变得有些畏惧。“我们不喜欢生命死去的景象,但你好像很喜欢,你一直在杀死各种生命,用各种方式。”
它凝视着听得津津有味的何慎言,语气忽然一顿:“不——不对,你好像不是他。你是吗?”
“首先,我可以肯定一点。我从没见过你们,也没像你口中说的那样毁灭过许多世界。但也说不定,谁知道呢?世界实在太广阔了,说不定有那么一个宇宙里的我,就是个天生杀人狂。”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兴致一般,何慎言拍了拍手,梦中轻语结束了。他再度回归深沉的睡眠之中,身体正在一点点修复。躁动的魔力与灵能正在一点点平复,灵魂上的损伤也是如此。
......只是,那章鱼所说的话仍然盘旋在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