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戏楼后院就有无数人练早功。
作为班主,星茗起得更是早。
他得检查别人有没有偷懒,有春分这样的小滑头,还有立夏这样太小的小萝卜头。
再者,他自己也得练练。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两日不练,他自己都能感觉不对。吃饭的活计,还是得日日勤勉。
只是这日早功结束得很早,星茗还鬼使神差上了二楼,坐在能瞧见楼下热闹街市的窗户边上。
他久不来这处。
太阳初升,楼下已是人来人往。
星茗目光在走过的好几人身上扫过,这才心定。
那些流着汗的男人,他今日看着也不想靠近,所以昨日的猜测定是错的!
他并不是口味独特,喜欢身上脏兮兮的人。
至于他为什么会冒出那么诡异的念头,星茗并不愿多想。
还是那句话,回头伤好了,那陌生男人肯定要走,他想也没用。
楼梯口,春分.身后跟着个小尾巴,正放轻了脚步往上走。
四个小揪揪整齐地冒出来。
然后两双小眼睛好奇地看向星茗。
星茗目光朝两小扫过来:“给你们布置的早课可练完了?”
春分道:“班主,我们都练完了。”
五岁的立夏直接吓得一懵,不知道班主怎么发现的他们。
春分拉着立夏走到二楼,劝道:“班主你怎么上二楼这儿来了?下面多吵啊。周嫂子今天做了粉丝包子,我们下去吃包子吧。”
立夏也跟着道:“班主吃包子!”
星茗笑笑,看向人小鬼大的春分:“看看也无妨,我不在意就行。”
话音刚落,下头响起刺耳的骂人声。
楼下。
一个穿着金国衣裳的妇女正叉着腰,冲着窗户的方向“呸”了一口。
“下.贱东西!一天天的就知道勾.引男人,怎么会有那么下.贱的男人,我看干脆割了那玩意儿算了!”
妇人抬头骂着,那张大饼一样的脸上满是恶意,头发也乱了几缕。
春分趴在窗户边上一看,气得小脸通红。
又是这女人!
春分气道:“你才下.贱!”
楼下的妇人笑了下,顺带把他也骂了:“下.贱东西养的小.贱.货也出来了!”
周边立马响起不少路过的金国人的笑声,男女都有。
戏楼这地方,比花楼干净,但也是下九流,上不得台面。而且底下多是劳苦人,觉得戏楼挣钱太容易,可不是乐得看笑话。
星茗冷着脸,把春分拎回来,作势就要关上窗户。
一一只大手却是突然伸出来,摁住了星茗想要息事宁人的手。
景和光眉头紧皱,黑着脸出现在窗户前。
他体格健壮,眉宇凌厉张扬,沉着脸浑身气势吓人,一个露面就将楼下的妇人吓了一跳。
金国妇人还是瞧见景和光身上的粗布衣,这才胆气壮了些:“哟,还真勾搭上男……”
话没说完,窗户的木栓子被景和光抽出来,然后从二楼的窗户里飞出去,直挺挺地插进妇人面前的地面中。
街上是石板路,干净又好走。
但石板何其硬?磕一下头破血流。
那木头栓子竟是直接插进了石板里面?!!
金国妇人那张难看的脸刷地白了,惧得连退好几步,再不敢说一个字。
心道一句系统福利不错,景和光开口道:“我让你走了吗?”
妇人想要溜抬起的一只脚立马顿住,抬眼看一眼景和光,再瞥见他身边的星茗,面色十分难看。
妇人嘴唇蠕动:“没,不、不走。爷有什么事?”
她男人就喜欢听这戏楼的戏,每每看戏的时候,那眼珠子都快盯到这戏楼班主的身上了。妇人醋性又重,这才老来找茬。
本来星茗一直躲着,妇人今儿撞见还觉得可以解解气,哪知道冒出来个要命的煞神!
景和光冷哼一声:“道歉。”
妇人看一眼地上的木头栓子,低头道:“对、对不住。”
景和光望一眼星茗,再望向楼下:“你跟谁道歉呢?”
旁边一堆人瞧着,光是道歉一句,这金国妇人都觉得丢人万分了。结果景和光还得寸进尺,女人心中渐渐有些恼,面上也带了出来。
景和光看着她表情转变,手无声地抄起桌上的茶壶。
妇人:……
男人手里的木头都能扎进石板里,她的脑门可顶不住那茶壶!
妇人很有眼色,连声道:“星班主,对不起!我嘴臭眼瞎,您莫怪。”
春分解气万分,趁机发泄道:“现在知道自己嘴臭了?”
立夏说话还有些奶音,个头矮,根本看不到楼下,但也踮起脚气呼呼地道:“坏人!”
听妇人道了歉,心神有些动荡的星茗开口道:“算了。”
那些官差还知道避讳,这些见坏就收的真小人却是最难缠,星茗懒得吵。
这句算了出口,事情才算了了。
楼下的金国妇人拔腿就走,好像背后有东西追她一样。看热闹的人也张望两眼,低头往前快走。
最后窗户没关上,就敞开着,金灿灿的光从外面带来温度。
春分嘟囔道:“班主你就是脾气好,换我我要揍她的!那个人找茬好几次了都。”
“算了,她也可怜。”星茗摸摸春分的头,神情意外温柔。
景和光却不赞同,在一旁问道:“那你就可恶了?”
那女人骂星茗勾引男人,估计是家里男人心思飞了。可戏楼又不是花楼,只是个听戏消遣的地方。女人要骂,还不如回去骂那不合意的男人!
星茗丹侧过脸,凤眼斜转,微抬下颚:“对她来说,我当然是可恶的。”
那颗红痣正冲着景和光,惹得他差点伸手去碰。
景和光捻了一下碰过星茗的右手的指尖,想着要不今日就不洗手了?
景和光道:“她对我来说,也可恶得很!”
春分用力点头:“可恶得很!”
立夏:“可恶!”
对着这三连的可恶,星茗笑了起来,眉眼间的疏离忽地消散。
他这一笑,眼波流动,像是冬去春来。
景和光有点……馋。
他馋人。
肚子馋吃的。
于是景和光肚子咕叽叫了一声,让他尴尬地红了脸。
景和光清一下嗓子,正色道:“我刚醒来,出来就找你了。我名景和光,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不是什么公子。”星茗道,“你瞧着应当比我年长,景兄唤我星茗就行。”
两人客气地说了两句话,春分和立夏都盯着景和光这个新鲜人看。
听到景和光说起救命之恩,春分又想到他方才的英武。
有这人在,肯定就没人能欺负班主了!
春分心动道:“景大哥,戏文里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我们班主救了你,你可不能赖账!”
景和光:!!!
小朋友你怎么如此乖巧能干,你的糖葫芦有了!
景和光笑着回道:“我不赖账。”
星茗耳热,又捏了春分的耳朵:“你去拿些包子和馒头上来,若有浆饮也取两碗。”
“哦。”春分老实地点点头,然后眼睛瞄向景和光。
景和光笑着冲他点点头,春分就开心地带着立夏跑了。
春分立夏一走,楼上只剩下两人。
星茗忽地想起景和光脚上的伤,低头去看。
景和光出房门时就听到有人骂人,又听到春分和楼下的妇人对骂,也忘了自己的脚,一路直奔窗户边。
他过来的时候走得快,才出现得突然。
可本来受伤的脚这么一折腾,血就又冒出来了一些,包裹伤口的布上渗出了一条红色的短痕。
星茗看着,觉得心里抽了一下。
“你快坐下!”星茗说道,然后拖出条凳,方便景和光直接坐下。
“没事,不太疼。”见他心疼,景和光心里还偷偷高兴。
星茗却看着他的笑有些恼,瞪了他一眼。
瞪过之后,才发觉自己无礼,对着这个男人都没了章法。
星茗去取了药,拆下布带,上药再给景和光换新的。师傅没去世时,也就前两年的功夫,他还常给鱼叔打下手,做这些很是利索。
不过低着头包扎男人的腿,星茗心里却是乱糟糟的。
他昨夜还为了这男人可能骗他还生气;今日男人帮他,他更觉得男人好了;然后春分说了那种小孩话,男人竟也应了……
这是什么事?!
就算他是想男人了,难道这吴国来的男人还能缺男人?
亦或者,是对方见色起意?
星茗想到自己的脸,以及那无数有着歪心思却根本不敢说也不敢做什么的金国男人,心里有了个大概。
不过金国男人他嫌弃得很,这男人他却是讨厌不起来。
星茗抬头看了眼,目光落在景和光的脸上。
景和光瞳孔微张,认真地问:“怎么了?”他又低头,有些心虚地道,“伤口应当没严重太多。”
景和光想明白了,星茗刚刚瞪他,肯定是因为他不爱惜自己!
这么一来,事情就更对得上了。
他心里有预感,星茗是自己对象,所以反应一直不太对,对着小春分的调侃也乐意得很。
但是……星茗的反应也不太对!
小孩调侃他不反驳。还因为关心瞪自己,要不是心理上感觉够亲近,断然是做不出这样的举动的。
这也能解释,自己为什么为星茗的际遇特别气愤。
景和光相信,一定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和他分开了!
现在的情况是,自己失去了过往的恋爱记忆,只有现代世界的记忆;而星茗只能在这个世界等他,只有这个世界的记忆。
他们就像是……被考验的一对小可怜?
亦或者是被迫害的一对小可怜?
还是被系统和幕后欺压的一对小可怜?
不过不管“命运”多凶残,景和光的目标没有变追到星茗!
星茗心里想的是:这男人长得倒也好看,和昨夜比起来,竟还越看越好看……
星茗眨了眨眼,脑子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他也说了出来:“那妇人着实可恶!”若不是那妇人,景和光也不会受伤了。
景和光愣了下,然后灿然一笑。
不因为自己受到妇人的恶意生气,却为他因妇人恶意间接引发的伤势变重而生气。他的伤可和那妇人没有直接干系。
景和光心砰砰跳,可高兴之下,他却更上心了。
景和光想,还是不要太直接,免得星茗害羞。
他斟酌着措词:“你唤我景兄,我便唤你星弟吧。星弟此时才反应过来,真是可爱!”
星茗听到景和光夸自己可爱,顿时也反应过来,脸上一热,直觉得耳根子都在发烫。
他在浑说什么东西?!
说那种话,不就是在明说自己在意景和光……
幸好、幸好这男人没听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40.w打卡。
从来没写过这么多感情戏,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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