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心站在十里亭的路口,身边是学政和其他几位州府要员。
多年的会试都没个好结果,今年学政可扬眉吐气了!
虽然就一棵独苗,但奈何质量太好了,一个顶好多个啊!
往年那两三个同进士,能比得上在圣上面前留名了的榜眼?
学政满脸喜色,李文心同样也是。
夫郎和宝贝闺女一去个多月,李文心心里想得紧。
听学政啰里啰嗦地念叨了几句,李文心就看到了挂着“李”字的马车驶近。
“来了!来了!”学政欣喜道。
懂眼色的衙头手一挥,抱着乐器的衙役听话地站成两排。
马车上。
李玉娇掀开帘子一角,瞅见她爹,兴奋地回头看向秦璐。
“阿姆!爹爹来接我们了,不过怎么还带了那么多衙役啊?”
秦璐闻言,掀开自己这边的帘子看了看,也有些奇怪:“好几位大人都在啊?”
不怪秦璐不知道,往年那些同进士根本没这个待遇。让几个衙役守守,带去府衙勉励几句就够了。
可今年学政高兴,那待遇自然就上去了!
同样的,景和光也觉得挺奇怪。
景和光还看见了唢呐和腰鼓等乐器,他心想:难道李哥接夫郎还要带伴奏的吗?太会玩了吧?!
马车靠近,唢呐手打头,喜庆的乐声响起。
景和光在车内听着乐声,笑着摇摇头,伸手就要掀帘子下车。
不想帘子一掀开,一张大脸跳进景和光眼帘。
景和光看着学政的脸,愣了一下。
再一看,学政后面跟着好几位官员,都是州府要员。
这些人没围着嫂哥儿秦璐的马车,怎么跑来围自己来了?!
景和光赶紧跳下车,行礼,问道:“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学政笑着道:“本官来接你啊,景榜眼!”
景和光粲然一笑,行礼道:“大人说笑了,该是学生上门去拜访才是,多谢大人们栽培。”
这么多人来接自己,实在是太给面子了!
老实讲,都有点吓到他一个小进士……
学政却不觉得这阵容夸张,他眼睛转了下,目光转到李文心身上:“我的府尹大人,你快来啊!娇娇她们你回去慢慢看,又没人和你抢。”
而李文心看着他胖了两圈的闺女,觉得自己也正好需要时间缓缓。
李文心摸了一下闺女的头,看向夫郎秦璐:“我先过去一下。”
“好。”
李文心迈步到景和光这儿,瞧见他玉树临风的模样,心情舒畅道:“和光瞧着和以前一样,不骄不躁,实在难得。你有今日的成绩,愚兄并觉得不意外,不过还是得恭贺你!晚上的筵席我已让人备好了!”
鹿鸣宴时,李文心曾许下若有人中进士,将再次为他举办宴会的承诺。
不过那会儿,李文心只是随口一说。未曾想过,竟真的有人能做到!
***
当天夜里,府衙的灯火和鹿鸣宴当晚一般通明。
不过又和鹿鸣宴不同,旁人不能再花银子混进去了。
这个旁人,就指景修然这样的。
景和光中榜眼的消息,传到州府后不久,景修然就知道了这事。
作为昔日“好朋友”,景修然又借着同姓的名头,在一群小纨绔里风光了许久。
下午那会,听说府衙要为新科榜眼景和光办宴,景修然怎会愿意错过?他拿着银子,想千两银子买个“机会”,奈何这回买不到,只得失意而归。
酒过三巡,府衙的灯火之下。
景和光看了看杯中酒,仰头给自己灌了下去。
景氏的事,是时候解决了!
如今的他已是进士,皇帝面前转过,和府尹关系极好,满座的官员也都看好。
景氏那等家族,只要有真实罪证,追究起来轻而易举。
景和光放下杯子,朝着庭院中间处走去。
他长身玉立,纵是一身简单布衣,也卓尔非凡。几乎是景和光一走动,就有目光随着他移转。
“榜眼这是作甚……”
“怎么去中间了?”敬酒也不是往中间无人处去的啊。
李文心更是疑惑道:“和光这是做什么?”
景和光歉意地看他一眼,立于府衙宴客的庭院最中间处,作揖,鞠躬,动作行云流水,而后他抬起头。
声音清朗,含着歉意:“怕是要扰了各位的兴致了,然和光今日须得畅言。”
“和光——有冤!”
“和光姓景,本是州府景氏景阳冰的独子。十七年前,我父景阳冰行商被水匪所害,留下家中孤儿寡母。”
“族人贪我家财,污我母亲清白之名,生生将她沉塘,强行为我父过继族中小辈。和光侥幸逃脱,却被卖入中人之手,有幸入得张家,潜心苦读多年,终得敢言多年之冤。”
景和光言罢,满座哗然。
“景氏?难道是多年前出了个进士的景家?!”
“我听闻景氏族长一家很是有钱,出手阔绰,没想到那些钱财竟是这么来的?!”
“景氏十几年前,确实有个后生模样出众,于行商一道更是天资出众!原来竟是景榜眼的父亲。”
上座之上,李文心等人更觉错愕。
李文心严肃地问道:“十七年前,和光你不过三岁左右。你可能保证,你的记忆不会出错?”
景和光目光坚毅,肯定道:“和光敢保证,无一句假话。请大人为和光立案,查明当年之事,还我母亲清白。”
“你口中的族人,具体何人?”
“那人是族长之弟。”
“衙头何在?”
“属下在!”
“连夜便去捉人归案!”
李文心对景和光人品深信不疑,更是已然将景和光当作自己人庇佑。是以他问了几句,便下了命令。
安排了衙头去捉人,李文心才瞪景和光一眼:“早说又何妨?我还能不信你!”
景和光愣了下,轻笑着答道:“大人莫怪,和光只是习惯了如此。”
景和光习惯做好准备后,给对手致命一击,彻底解决。
不过这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却是另外的味道,不少人心疼起景和光来!
李文心想:从富贵的小公子,到被卖掉的童养夫,而且张家只是普通屠户,他这个贤弟能习惯什么?
还不是习惯什么东西都自己扛着,无人可依靠。
“那景氏之人真是可恶,谋财也就算了,竟还害人性命!此事该一查到底!”
“我看一个族长的弟弟敢那般行事,只怕那族长也掺和在其中,得了不少好处,所以才会害了景榜眼的母亲!”
……
半个时辰后,府衙的宴会还在继续,衙头领着衙役们出现在景修然家。
景修然家住的三进宅子,仆役就有数十人。
景修然还在睡梦里,便被一盆冷水泼醒,然后捆了和他父亲景浩南丢在一处。
景修然吓得不行,他惊惶失措地追问衙头:“张衙头,这是怎么了?我是景修然啊,下午还跟你说过话的,抓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啊!”
景浩南也道:“我景氏也是出过进士的,老太爷还在呢。无缘无故就抓人,小心我家太爷告到府尹大人面前去!”
衙头冷笑:“还出过进士呢,也不怕给读书人丢脸!你们花着人家的钱,住着人家的房,就没想到有今日?”
“我好心告诉你们!告你们的是今科的榜眼大人。你们霸占了他家的钱财,是也不是?”
景浩南努力想了下,发现今科的榜眼好像就是姓景,景修然还在家里说过好几次……
——难不成,当初景阳冰不见了的儿子回来了?!
景浩南想到当年自己和兄长做的事,后背一下被冷汗湿透。
耳边景修然还在嚎,景浩南恼得一脚往景修然屁股上踢去。
“兔崽子!你不是说你和今科榜眼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