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和陈府的人,一前一后从外面进来,自然引起殿内人的注意,好在在场的人都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江善和太后的霉头。
不过众人面上不说,那暗中交流的眼神,却是层出叠见,散发着意味深长的味道。
江善只当看不见,上前向太后请安:“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贵妃来了,快起来吧。”太后笑得和蔼可亲,招手让她上前两步,上下打量过一眼,关切道:“方才事情多,还没与你细细说话,怎么瞧着似有些清减,可是最近太劳累,又要照顾皇帝,还要为哀家寿宴忙碌,真是辛苦你了。”
自慎妃之事后,江善忽然发现,太后对她的态度,有明显的变化,少了几分生疏,多出由内而外的亲近。
她想不通这其中缘由,但对她而言,无疑是利大于弊。
其实说起来,太后态度的变化,原因非常简单。
后宫里的阴私算计,太后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无数种,她能将皇帝养大,再扶持皇帝登基,其中的艰苦和谋算,比慎妃只多不少。
但现在年龄大了,对这些阴谋诡计,越发的看不上眼,偏偏在司礼监审查下,后宫妃嫔就没几位干净的,倒显得刚入宫的江善,成为那石子里的一颗珍珠。
有这明显的对比,加上江善的确心性简单,太后难免生出两分喜爱。
江善只感觉太后看她的眼神,携着前所未有的慈祥,疑惑不解的同时,不妨碍她恭顺回话:“多谢您的关心,有方嬷嬷和姚嬷嬷帮忙,臣妾不过动动嘴的事情,谈不上辛苦。”
承恩公夫人笑道:“贵妃娘娘可别谦虚,咱们都是管过中馈的,谁不知道这些杂事,最是耗费心神,您若遇到棘手的事,尽管来找皇后娘娘,她呀,正闲着呢。”
江善循着声音看去,说话的老夫人面上带笑,眼底却飘着若有似无的冷意,她就坐在皇后下侧,微垂着眼角和嘴角,流露出酸刻的意味。
再瞧她的面部轮廓,与板着脸的皇后有七分相似,江善似乎看到皇后年老的模样。
不用询问,也能猜到她的身份,江善平静点头,开口道:“这位就是承恩公府的夫人吧,您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皇后要精心教养大公主,本宫哪好频繁打搅。”
说着她抿唇轻笑:“幸得太后娘娘仁慈,让方嬷嬷和姚嬷嬷过来帮我,倒减去我不少麻烦,再有解决不了的事,我就厚着脸皮来向太后请教,还望您不要嫌我烦呢。”
后面这句话,是冲着太后说的。
太后看起来很高兴,笑得慈眉善目:“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只管到慈宁宫来,也好陪我说说话,咱们娘俩儿亲香亲香。”
透着亲昵的语气,成功让承恩公夫人,隐去嘴边虚伪的笑,投向女儿的眼神,带着询问和不满。八壹中文網
皇后嘴角苦涩,对着母亲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对母女的眉眼官司,江善看在眼里,却没放到心上,与太后闲聊寒暄两句后,到左下首位置落座。
有宫婢奉上茶盏,旁边的静安老王妃笑道:“上次一别,不过短短两月,贵妃娘娘越发威仪深重,让老身差点不敢相认。”
这话倒是不假,不知是她这身贵妃服饰,还是因长伴君侧,而沾染上两分气势,与往日那让人见到,率先称赞生得漂亮的小姑娘,活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仍然好看的令人心惊的容颜。
江善抿唇轻笑,冲淡因遇到陈府人,而漂浮在脸上的冷意,清浅笑道:“老王妃可不要故意夸我,若论威严尊贵,谁能比得过太后娘娘。”
听见这谦虚的话,静安老王妃笑着摇头,但因到底不算很熟,贸然表现的太热情,恐会让对方不适,便没再往下接话。
那边被忽视的陈老夫人,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带着庶儿媳和孙媳,恭敬地向太后请安。
太后依然笑着叫起,看着陌生的何氏和周氏,与陈老夫人简单询问两句,就让她们到下面落座。
陈老夫人福身谢恩,视线在殿内快速扫过,不动声色地来到靠近殿门旁的空椅坐下。
这倒不是太后故意下她们的脸,而是现在殿内坐着的,不是哪位老王妃,就是各府郡王妃,再不就是承恩公府的女眷,都是与皇室格外亲近的关系。
如果不是因着二皇子,仅依靠陈大老爷的官职,这里是没有陈府位置的。
现在这个时辰,正是外朝的夫人们,进宫请安的高峰期,就在江善坐下的片刻时间,又有几位相熟的夫人,相携着从殿外进来。
恭敬地向太后请过安,简单的寒暄两句,就有宫婢引着她们出去,留在殿内的不过寥寥几人,江善与静安老王妃,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直到殿外出现一道急促的身影。
大公主无视请安的宫婢,径直朝着上首跑去,抱住太后手臂哭诉道:“皇祖母,我终于见到您了,父皇他好狠的心......”
“住嘴!”太后神色微变,瞪着臂弯的孙女,眉眼隐有严厉。
好好的寿辰,一来就哭哭啼啼,存心找她不痛快是吗?再说,吃过这么多教训,却依然不长记性,她心里失望至极,甚至开始怀疑,向皇帝求情让她进宫,是不是做错了?
然而后悔已晚,她看向身旁的孙女,冷淡警告道:“你再这般口无遮拦,日后我便也不管你。”
“母后息怒,昭......阿姝,还不快向你皇祖母道歉。”皇后对女儿使眼色。
大公主原来封号昭庆,本名为顾明姝。
收到母亲暗含敲打的眼神,大公主憋屈地磨磨牙,收起脸上委屈的表情,不情不愿道:“是我不好,不该说父皇狠心,皇祖母,您别生气。”
太后抽出被她抱着的手,表情冷淡漠然:“怎么只有你过来,康宁伯府的人呢?”
“谁管她......”说到一半,大公主也不蠢,明白不能再像往常,对康宁伯府嫌弃敌视,话音蓦地一转,撒娇道:“我想皇祖母您,就先进宫来了,她们还在后面呢。”
“我在宫里又不会跑,你既然嫁到康宁伯府,就该好生服侍婆母,自己独自进宫来,旁人看着像什么样!”太后严肃摇头,苦口婆心的教诲。
可惜这番苦心,大公主不止没理解,还埋怨起太后不疼了。
因为在她的预想中,太后应该欣慰她的孝顺,哄着她说话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