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黄巾鼠辈，也不过如此！”
相比于正在溃散的黄巾军阵，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宛城城头可谓士气如虹！
郡守褚贡整个人扑在城垛上，他脸色浮白，显然是房事有亏，但又因大战方胜，而闪耀着异样的红晕。
黄巾贼，这个一度成为朝廷噩梦的起义军，已经是第三次败在他们手上，甚至就连他们那狗屁的神上使都差点被羽箭射的一命呜呼。
“先前那些畏战的郡官，一个个全是胆小如鼠，把这些娥贼传得神乎其神，今日遇见了太守大人却三战三退，太守大人若是为将，我等怕不是要卸甲归田了！”
“哈哈，邓将军此言大善，郡守大人立在城头，将士们心中便有了支撑。诸君且看这城下，贼尸遍地，打了这三日仗我军伤亡还不过八千，而贼军呢，怕不是死了八十万，哈哈！”
喜形于色的将领们不断吹捧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这里面只有一个名叫秦颉的将领眉头紧皱，他原本是江夏都尉，只因宛城被围才急匆匆带兵来援，眼下的战况倒是和他事先想象的有些出入。
......
面对众将的恭维，褚贡的心情越发舒爽。
在黄巾军围城以前，看着那接天蔽日的军寨，他尚且有城破之忧。
但几日鏖战下来，他巴不得黄巾军来得越多越好。在他看来，那帮泥腿子不过是些破落户，根本无法与朝廷的正规军抗衡，反而是来给他送军功的。
‘只要拿下张曼成的人头，朝廷必定为我赏爵封侯！’
如今的天下已是四海鼎沸，黄巾军携带这起义的声势，尚且能压着朝廷的兵马打。在北地，就连皇甫嵩这等朝廷宿将都被张角逼迫的狼狈，要是这个时候他褚贡能取了神上使的人头，那该是何等的声威，何等的功盖天地！
“诸君，大好的战机就在眼前！
此刻贼首张曼成生死不知，其部众兵马正在逃荒，可谓天赐我们建功的机会。
尔等速速点起兵马，随本太守出城杀敌，有能斩下张曼成人头者，重赏千金！”
“诺！”
将军们抱拳应允，却也有少许人面显犹疑，不是所有人都是草包，真的就是信了那些恭维褚贡的鬼话。
只是碍于褚贡的威严和周遭的氛围，他们倒也不好出言相劝。
“郡守大人，不可啊，万万不可啊！兵法云：‘归师莫掩，穷寇莫追’，贼军虽然是伤亡惨重，兵力却仍是我们的十数倍啊！
况且宛城中还有那些心思莫测的异人，我等贸然出兵，恐城池有倾覆之危啊！”
长相儒雅的秦颉闻言大骇，他不顾同僚的好意拉扯，咕碌一下就跪在地上请命。
静，死静，原本气氛高涨的场面因为秦颉的开口一度陷入尴尬之中。
褚贡的脸上更是青红交变，他才说了这是建功之机，秦颉就以兵法来反驳他，这算什么？这分明是暗讽他褚贡不识兵法，不知战局，贪功冒进啊！
“秦都尉，那造反的贼军里面，可是有你昔日的故人啊？”
眯起眼睛，褚贡的一句话就让秦颉从头凉到脚，其余人更是如避瘟疫似的远离了秦颉一步，有些人原本是打算为秦颉求情的，现在也都噤若寒蝉，生怕受到牵连。
“回，回大人，末将，末将失言！”
秦颉是个聪明人，而且也懂的变通，褚贡的问题他根本就不能回答，否则黄泥掉进裤子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须顺着褚贡的意思往下走，让心急战局的褚贡暂且忽略掉他。
“哼，大战之前竟敢胡言乱语，念你尚有悔过之心，罚俸一载，降两级，汝可心服？”
“末将，心服！末将，叩谢大人！”
褚贡又冷哼了一声，领着诸位将领走下城头，看都不看秦颉一眼。
“大人，城池里必定是要有兵马驻守的，您看不妨给秦将军留下些兵力。”
披上战甲的褚贡在临上马时，耳边又有人念叨起，好在他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大战在即，也就顾自点了点头。
“给那个蠢货留下两万卒，其余人全部随我出城！此战要求必须斩杀贼首张曼成，以报天子和朝廷信任之恩，各位将军，不破贼军，我等誓不罢休！！”
“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不破贼军誓不罢休！！”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举着火把的轻骑首先追了出去，继而大军随后。
宛城的四道城门，如同倾倒洪水的水闸，才一开启，铁骑交织成的洪流便汹涌泄出。
“杀！！”
渐明的晨曦中，马蹄有力的奔驰在尸体上，褚贡现在坚信黄巾军确实败退了，因为他们连战友的尸体都来不及带走！
“将士们，给我冲啊！为了报答天子，为了夺取功名，斩杀贼首张曼成！！”
“斩杀张曼成！”
“斩杀张曼成！”
城门上，身披白袍的秦颉站在已经稀疏大半的守军中央，听着那响彻天地的喊杀声，内心里的忧虑来得越发急促......
远处的山岗上，一面色熏黑、额纹清晰的大汉，正好整以暇地听着风中传来的呼声。
“尔等速速竖起帅旗，将他们一路引过来！”
拎着酒壶的许攸打了个饱嗝，手指着张曼成那名扛旗的亲卫喝道。
“许攸大人的话，就是俺老张的帅令！”
“唯！”
连日来的谋算，到今日才算功成，这个被尊称为神上使的大汉，骨子里也还是个人，眉眼中已经透出止不住的喜意。
“发现贼首的旗帜了，全军追击！”
“杀张曼成者赏千金，赐爵封侯！”
......
擎举着火把的轻骑纷纷朝这个方向聚拢，在这个晨曦披露的时分如同涓涓水滴汇聚，没过多久，目中所及尽是一片火海！
“骄兵之计已成，许攸料定那褚贡也在这片火海当中，恭喜神上使，宛城是你的了！”
咕咚咕咚，举起白玉壶，许攸仰头粗粗灌了一气，随即拨动马首，缓缓离去。
“许攸大人，您欲往何处？我圣军起兵至今，不过数月已能与官军分庭抗礼，便是这江山也已占领大半，许攸大人您既已襄助俺攻下了宛城，何不——”
“天时耶？人命也！张曼成，做好你的神上使便是，少来蛊惑许某！别忘了你早先应承过我的三个条件，还有这计策也莫说是许某献的，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顺着启明星的方向，许攸背对着身后攒动的火海，定定朝着那黑暗中的一痕光明走去。
火光染红了他的后背，那原本偏红的衣衫反倒显得黯淡，张曼成凝视许久，终是叹了一声：
“罢了，让他去吧，他虽然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却也不会为那昏庸的朝廷效力。”
泛着寒光的箭尖垂下，随着张曼成的挥手，暗地里埋伏的兵马接连走出。
看这些士卒，眼神皆如赤血般，甚至比身后映来的火光还要耀眼。
他们竟然是——黄巾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