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窗外夜凉如水,月上中天。
两人躺在床上一眼就能看见廉价老旧小旅馆略微掉皮的墙面,窗户外安装着防盗网,铁杆斑驳生锈,把屋外遥不可及的夜景切成好几片。
唯一实实在在有存在感的,只有两人身上那床棉絮紧实的被褥。
阮颂身上盖着被子,背后抵着任钦鸣坚实的胸膛,腰身被他箍在怀里,炙|热的体温源源不断透过睡衣传过来。
还有他的小狗哼哼唧唧在耳边嘀咕。
可实情是任钦鸣诚恳真挚地一大番说辞抛出去,没有得到阮颂任何回应。
阮颂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动不动躺在他怀里,始终拿后脑勺对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
任钦鸣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还能说点什么让阮颂消气。
他怕的从来不是阮颂跟他吵架。
因为只有对在意的人才会生气、才会发生口角,他怕的一直是阮颂不理他。
很快,接连两天的疲惫和困顿从任钦鸣四肢百骸涌上来。
他的眼皮变沉,身体变轻,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睡意以为今天求和没希望时,怀中人冷不丁说了句:“熬了这么久还不困吗,你不想睡我还想睡。”
乍一耳朵听见时,任钦鸣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是阮颂下一个动作把他箍在腰间的手拿开,抱怨嫌热,任钦鸣才终于确定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
顿时大喜过望,直接不管不顾再次紧紧冲人黏上去。
阮颂果不其然当场就有点烦了,掰了半天他的胳膊掰不动。
但他挣扎越狠,任钦鸣黏得越紧,最后直接暴力镇压,牢牢将人困在了自己身前那一小方被子里。
两个大男人本来体温就比一般小姑娘高,还要这么盖着被子贴在一起。
阮颂瞬间有点睡不下去,反身毫不留情朝他肩膀上狠狠锤了两把,隐藏在灰蓝色光线下的面上满是愠怒:“你是不是有病!热中暑了两个人一起进医院吗!”
这就算晚上没白天热,也是正儿八经的夏天,不当录《合拍19天》那会能一直黏糊了。
但任钦鸣胳膊用力,依旧紧紧锁着他,下巴搁在阮颂肩上:“热你就打我,打得心里舒服了我就松了。”
阮颂听完静了一秒,当真扑腾在被子里死命开始推搡,手上弄不开,就换脚,脚上也弄不开,就上下一起。
等拳打脚踢全轮完了还没用,就开始破口大骂。
什么难听话都口不择言从嘴里出去,让任钦鸣听见了,最后伤心难过突然带上点哭腔的却又是他自己。
始终默默承受的任钦鸣一听见阮颂哽咽,立马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勺,让他也埋进自己脖颈里。
阮颂在他面前边委屈边骂脏话发电报:“xxxxx烦死了,谈什么xxx恋爱,一个人什么xx没有,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任钦鸣则一下一下啄在他微微湿润的眼角,嘴里反复承诺“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知子莫如母。
阮妈妈早知道自己儿子只要一发起脾气,那嘴上就是绝对得理不饶人的德行,所以她一直担心任钦鸣有哪天受不了,让阮颂让着他点。
但实际任钦鸣却始终觉得这是他绝佳的机会。
他一直清醒地明白如果阮颂真的像粉丝们心里想的那样十全十美,什么都好,那凭什么能轮上他来当阮颂男朋友。
比他优秀的人不要太多。
只有没人受得了阮颂发脾气,他任钦鸣才有可能成为唯一。
平时都是阮颂哄他,今天换成他哄阮颂,认认真真抱着人说:“以后我有事都给你说,你有事也给我说,一起改,嗯?”
阮颂嗓音微梗,“昂”了一声平复心情。
随即很快把话题绕回来:“……你先把我放开,热死了!”
…
阮颂本以为自己第二天会醒得很晚。
但大概是作息紊乱,睡眠质量一下没能恢复过来,不等设定好的十点闹钟响他便躺在床上睁开眼睛。
明明身体依旧很沉很困,却无论如何都烙饼睡不着了。
他昨天晚上一通哭,今天醒来脑子里像是灌了水银,整个人都有点缺氧,头晕脑胀的,眼皮还高高肿起,从床上爬起来照镜子的第一瞬就被自己丑到了。
直接一个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动作,反身便冲回到床边把任钦鸣被子掀了。
自己不痛快,肯定要抓罪魁祸首跟自己一起不痛快,不然这恋爱谈得还有什么意思。
阮颂拽着任钦鸣的胳膊就要把人拖起来:“不准睡了!起来滴药!还想不想眼睛好了!”
任钦鸣整个人还在云里雾里,说起话来含含糊糊,明显还在梦里:“那就别好了,我去你剧组那边多待一段时间……”
阮颂:“那你丑死了,我不想跟丑八狗待在一起!起来滴药!”
昨天他们去医院,虽然医生没说他们具体应该什么时间点滴,但说了通常每天得滴到三到五次,以及如果初期症状比较严重,不管是不是感染性因素导致的,滴个七到八次都是没问题的。
七到八次平均摊到一天的时间里,任钦鸣也确实应该起来滴一下了。
只是通宵的后劲彻底上来,他实在困得不行:“我就躺在床上你给我滴……”
阮颂拿着眼药水直接翻身骑到任钦鸣肚子上,故意没收着劲,压得人一哼哼:“那你也得把眼睛睁开我才能滴啊!”
任钦鸣痛苦皱眉,正隔着肚皮摸自己快要越位的五脏六腑,便猝不及防对上视线正上方阮颂的眼睛。
好好一张俏脸,漂亮的双眼皮说没就没,眼皮肿两只眼睛直接小了一圈,活像他也得了结膜炎。
两人一个“红眼病”,一个“金鱼肿泡眼”,一上一下面面相觑。
阮颂拿着眼药水有言在先,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摆正脸警告:“你要是敢笑你就死了。”
可属实是这场景太难得。
任钦鸣的视线一瞬不瞬盯在他眼睛上根本挪不开,瞌睡都清醒了,出声前先是嘴唇动了一下。
“……”
然后嘴角抽了一下。
“……”
最后实在实在没忍住才猛地偏开脸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颂当时一下火气就蹿到了脑壳顶,恼羞成怒叫着任钦鸣的名字拽过旁边的枕头捂到他脸上。
他眼睛会这样都是怪谁!
隔壁房间里,酣睡中的谢岭烯感觉自己隐约在睡梦中听见了“家暴”的声音,身子下意识打了哆嗦,求生的本能让他扯起被子蒙住脑袋才继续安心睡下去。
…
当天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任钦鸣,戴着墨镜,狗脑袋上顶着好几个大包。
大家只以为阮颂是为昨天眼睛的事打的,纷纷拍手称教育得好。
可再转眼一看,阮颂在室内也跟着一起戴起了墨镜。
大家自然要关心他怎么了,别是被任钦鸣传染了。
结膜炎也是能传染的。
阮颂自然不可能说自己眼睛哭肿了没脸见人,于是没好气道:“被他气的一晚上没睡着,气色不好,头疼。”
任钦鸣垂着狗耳朵,老老实实跟在他屁股后面:“老婆我错了。”
虽说同样是生气,但今天的阮颂完全不复昨日爱答不理,一听见任钦鸣出声瞬间炸毛:“今天你已经死了,不要跟我说话!”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村》剧组里也有不少是看过两人恋爱综艺的,所有大家看阮颂和任钦鸣,比起看圈内其他情侣的吃瓜,多少夹杂着点老父亲老母亲的心态。
见到两人重新“和好如初”皆是欣慰过来道别拍肩膀,叮嘱傻儿子一样叮嘱任钦鸣以后要勤撒娇,少惹阮颂生气。
…
后来两人没留在剧组吃午饭,一路从郊区回到市区景江帝华的房子里。
阮颂跟在任钦鸣身后,一对上小区门口的保安马叔,立刻想起自己包里还装着张不属于他的门禁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上人家。
阮颂抬手拽住任钦鸣,顺势从他口袋里摸出烟盒,示意他等等。
特别上道过去给人家保安递了烟,感谢他上次帮忙开门,然后把那个男生的门禁卡掏出来给他,附上小脸拜托道:“我一定等会就去物业办卡录识别信息,但能麻烦您帮我把这门禁卡还给上次那个男生吗?我看您跟他好像很熟,我也不知道他住哪。”
保安马叔接了烟,但只是收在手里放着,并不在工作时间点燃:“那臭小子说如果你来找我,让我把替你把门禁卡还给他,就叫我把他微信推给你,说想加你微信。”
“……?”
阮颂戴着墨镜眨了下眼:“也行?”
然后阮颂加了保安马叔的微信,顺着他推来的名片发了个好友申请便没再管了。
等他们终于抵达楼栋门口,正好点的外送也到了,两人直接在楼下签收。
铁板牛蛙、香辣基围虾,以及阮颂心心念念想了许久的烧烤。
全是重口味,所以理所当然没有病号的份。
两人同一张餐桌吃饭,阮颂吃香喝辣,任钦鸣只能抱着白米饭和一点清汤寡水的绿叶蔬食,流口水干看着过眼瘾。
阮颂看他想吃又吃不了,终于觉得有了那么点解气。
当他拖着任钦鸣这个亟待养病的小尾巴重新回到工作岗位时,剧组里没人意外,因为大家早在微博上得知了任钦鸣杀青的消息。
想着多半也是会跟过来的。
而也就在当天晚上,距离张乔语消失过去整整48个小时的时候,一个相当吸人眼球的词条一经推出,没两分钟便被网友们疯狂推上热搜榜首。
——【王绛剧组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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