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念之本打算将东西送过来就走的，可眼前这一幕，让她如何也不忍心了。
“你家王爷可是在州府衙门？”姚念之问。
秦武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方向，“在那边，准备施粥呢。”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一夜之间，就淹没了良田屋舍，百姓们什么都来不及抢救，只能这样退出来。
若是撤退得慢了，怕是要连命都要葬送了。
朝廷得到消息还是太晚了，百姓们已经凄苦了好些日子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个个瘦骨嶙峋。
姚念之找到陆承嗣时，就见一口口大锅正煮着薄粥，周边围着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百姓，若不是有官兵阻拦着，只怕这些百姓都等不及那粥煮熟，就要冲上去抢了。
“快熟了吧。”姚念之被秦武护送进人群，走到陆承嗣面前，问道。
陆承嗣一门心思为灾情心烦，竟都没注意到姚念之走进，听见她说话，才抬起头，“你们到了。”声音低沉，听不出半点赈灾钱粮到了的喜悦。
“刚进城，大部队还在后面呢，我过来看看你这边的情况。”姚念之问，“看情况，你们也才到没多长时间？”
“凌晨到的，先处理了几个贪官污吏，将百姓集中到城楼上，才进行到这里。”陆承嗣愁容满面。
姚念之还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呢，印象中，就算断了腿，陆承嗣也一直没改过意气风发的性子，如今这般沉闷颓废，到不像他了。
姚念之本不该继续打击他，可眼下这乱成一团的场面，姚念之若是不说，只怕陆承嗣也想不到。
“让百姓们排队领粥吧。”姚念之在那些大锅边上转悠了一圈，见锅里的粥已经差不多了，她才开口。
陆承嗣心中一震，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多重要的事情。
眼下这些眼睛泛着绿光围着粥棚的人，已经不是平常意义上的百姓了，他们是难民，人在饥饿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承嗣没把握让这些百姓在忍饥挨饿数日之后，还能规规矩矩不争不抢，扪心自问，异地自处，就算是陆承嗣自己，他也做不到。
底下的人安排了好长时间，都没能让这些难民规规矩矩排队，谁都想早点吃上东西，谁也不愿意往后排。
姚念之看得心里不爽，朝着秦武招手，“来，你过来！”
排队这事就是姚念之提起来的，秦武这会儿对姚念之也多了些敬佩，听话上前，“王妃。”
“告诉他们，不排好队，今天就别想吃饭了。”姚念之的声音冰冷。
“这……”秦武面露迟疑，“百姓怕是要躁动。”
“那就镇压！”姚念之冷声道：“在我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想吃饭就得乖乖排队！”
秦武转头看向陆承嗣，陆承嗣颔首，“按照王妃吩咐的去办。”
得了命令，秦武赶忙去下令。
出乎意料，难民们只吵嚷了两句，还是乖乖排好队了，至于谁前谁后，一些小打小闹，姚念之只能当没看见。
陆承嗣脸色沉凝，见着底下小范围打闹，也权当没看见。
整个晋州，受灾人群高达十万，打闹起来的百来人，陆承嗣和姚念之都没法一一处理。
最后还是看粥锅底下都停火了，盛粥的官兵也已经就位了，却因为那几个没好好排队的人，迟迟不放粥，已经排好队的难民纷纷指责那些人，才让他们乖乖排队的。
队伍平静下来的一瞬间，姚念之速手一挥，“施粥！”
就这一波操作，秦武看向姚念之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没想到，竟然真的能行。
抽空，她凑到姚念之身边，“王妃，你怎么做到的？”
姚念之抬手指着底下排队等着施粥的难民，问：“他们傻吗？”
秦武迟疑，要说傻吧，其实也不傻。
“就算是傻，吃一顿，还是顿顿都能吃上饭，他们也是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秦武担心迟迟不放粥，会引起难民躁动。
可实际情况是，他们已经太久没吃过饭了，今日这粥，足以让他们重新燃起一丝对生活的热情。
最重要的是，陆承嗣才到这边，就已经处理了早前那些贪官污吏，这个举动，虽然短时间对百姓而言没什么益处，但总归是让百姓们知道，陆承嗣是真正为他们干实事的人，和那些官官相护的贪官污吏不一样。
至少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但姚念之也不得不说，陆承嗣在这些需要当机立断的事情上，杀伐果决，可赈灾这种事，皇上还真是选错人了，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处理起事情来，大方向把控得当，但有些细节，是他考量不到的。
也不能苛责，赈灾和打仗，到底不是一码事。
他会是个好官，起码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姚念之今日这番，也算是一劳永逸了，眼瞅着施粥已经步入正轨，以后也不会有问题，姚念之便拖着陆承嗣先回了州府衙门。
“现下，你打算怎么办？”姚念之问。
陆承嗣眨巴着眼睛抬头看姚念之，就差把“没办法”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是吧？”姚念之瞪圆了眼睛，“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陆承嗣摇头，整个晋州城，水位都那么高，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百姓往高处转移，减少损伤了。
姚念之叹了口气，指着外面，“你看见了吧，外面现在雨还下着呢。”
也就是说，想要靠雨水渗透到地下来降低水位，可能性极低，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只能想别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陆承嗣问。
姚念之正要开口，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你自己能做主吗？不用和什么人商量吗？”
之所以这么问，一来是姚念之不想费二遍事，二来，也是自己的办法有些极端，在她那个时代，都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得了的，就更不要说在这个时代了，她担心自己没办法说服陆承嗣，还得要旁人帮忙。
陆承嗣沉默片刻，还是挥手，让人去请了几位一同过来赈灾的官员。
此次赈灾，皇上未表重视，派了不少文臣过来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