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在隔壁休息，你别担心。”楚旭一拍拍姚念之的后背，给她顺气。
姚念之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六子的尸身……”看着楚旭一面上的为难，她这话终究是没能说下去。
“算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不能再出事了。”她垂下头，“送我回王府吧，我到底是瑞王妃，彻夜不归，终究不好。”
楚旭一沉默着点头。
已经接近子夜，瑞王府的灯烛都熄灭了，万籁俱寂，两人一路回到烟雨阁。
楚旭一终究是没能忍住，问了一句：“念之，你，当真不打算报仇了吗？”
武理看不出来，却瞒不过她。
姚念之何曾畏首畏尾过，她有一腔孤胆，便是杀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如今她说要养精蓄锐，却连一点要如何做的交代都没有，只让大家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
她是想让手底下这些人，都做普通人，忘了复仇这回事。
站在烟雨阁的门口，她深吸一口气，良久，才上前推开门，“进来吧。”
楚旭一脚步亦是十分沉重，猜到了姚念之的打算，“我会永远陪着你。”
“先进来吧。”姚念之道。
进门，她从一边的柜子里摸出一叠银票，递给楚旭一，“你拿着。”
“念之！”楚旭一不肯接，只垂头看向姚念之，“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楚旭一，小六子的仇，我会报，但你跟着我颠簸了半生，也该过自己的日子了。”
今天之前，她还想着就算了吧，反正新帝也还算仁德，明唐杀她家人，她也杀了明唐皇室许多人，就算扯平了。
再者，明唐也没有对她的旧部斩尽杀绝，连她手底下的第一战将楚旭一，都只是流放，而没有诛杀，姚念之心中有些感怀，若是能就此放下这些仇恨，这段往事在她心里，也能称得上一桩佳话。
然，今日小六子的死，明晃晃的告诉她，她就是一个笑话！
她是想要报仇，甚至想要复国，可最初跟着她的人，已经死伤太多了，此举死生难定，就不要牵连旁人了，“拿着这些钱，寻个好姑娘，娶妻生子，过普通人的人生吧。”
楚旭一看出她神情中的笃定，深知她性子的楚旭一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沓银票。
手上骤然增加的重量，其实并不重，可压在他心头，沉重得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气来。
“若是……”他的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听不清：若是，我想娶的人，是你呢？
姚念之侧耳，“你说什么？”
“没，”他垂下头，早就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没有必要再问一次了。
好半天，楚旭一才抬头，板正了姚念之的身子，两人相对站着，“念之，你在这府上，开心吗？”
姚念之歪了歪脑袋，这有什么开心与不开心可言吗？
“还好啊。”没有前世案牍，这辈子她过得还算是自在，若是没有小六子这件事情的话，她觉得，自己会一直这么自在。
按照原计划，将楚旭一救出来之后，她也就该想办法离开王府了。
可小六子出事，终究还是敲响了她心头本来已经松懈的警钟。
那些人，并没有打算要放过她的旧部。
楚旭一之所以没有被杀，而是被流放，只怕也是为了钓鱼，将当年追随她的旧部都找出来，连根拔起。
是她太单纯了，竟然以为，皇权之上，还有人性，还有仁义。
现在好了，现实给了她一耳光，彻底将她打醒了。
“我陪你一起。”楚旭一说，“我不走，你若非让我走，就杀了我吧！当然，我就算是死了，也绝不去投胎，我的魂魄也会一直陪着你。”
“你！”了一声，后面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姚念之和楚旭一，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是朋友。
正如姚念之不需要开口，楚旭一就知道她的决定一样，姚念之也知道楚旭一的坚持和执拗。
“我早说过了，你的身份，不易隐藏，明唐有太多人见过你了！”
“我也早说过了，我可以不以真面目示人。”他抬手指了下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面具。
“你，为什么这么执拗？”姚念之皱眉，心焦，又心疼。
“那你呢？”楚旭一看着姚念之，“你为什么这么执拗，不让我陪在你身边呢？”
姚念之一怔，无话可说。
其实他们心知肚明，谁也无法说服谁。
对视，也是对峙。
一刻钟过去，更夫敲了第三遍锣，姚念之才转身坐在椅子上。
楚旭一明白，她这是退让了，笑着甩了甩手上的银票，“这些我就收着了，我打算在京城做生意，到时候，还希望瑞王妃多多照顾在下的生意。”
姚念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滚，我气消之前，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楚旭一一拱手，“遵命。”说完，转身就走。
距离，刚刚好。
说是气消之前不让楚旭一出现在她面前，可没过两天，楚旭一就找上了姚念之。
姚念之顺手帮了个忙，将楚旭一的铺子，和王府的生意搭上线，以后互通有无也就更方便了。
一忙起来，姚念之也没时间关心陆承嗣状况了，只有浣秋时而面露为难又不满的和她念叨：“今日夜婵姑娘又入府了！”
“今日夜婵姑娘借着给王爷治病，在府上呆了一整天，晚上还留在府上用膳了呢！”
……
“今日夜婵那个女人又来了，和王爷单独呆了一下午！”
……
“今日夜婵又和王爷单独呆了一个多时辰！”
姚念之听到这儿，抬手打断浣秋的话，“今日小残……我是说王爷，他很忙吗？”
“不忙啊。”浣秋摇头，王爷可是奉命在府上修养，连早朝都不用上，明唐又不是没有人了，犯不上让断腿闲赋在家的王爷处理公务。
“那夜婵怎么就在府上呆了一个时辰？”姚念之问。
这不合常理呀！
俩人郎有情妾有意，又没有她这个姚法海从中作梗，正是谈情说爱亲亲热热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快就走了呢？
就算俩人都是守礼法之人，抱一抱互诉衷肠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