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荜拨,一地鸡毛,还有那随意掷在地上的姻缘结,陆承嗣的脸更沉了几分,她这是将拜堂的公鸡煮了!
“好个丞相府嫡女!”陆承嗣修长的手扣着椅子扶手,手背青筋显露,转而瞪了眼浣秋,“把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都给本王撤下去!”
浣秋一个哆嗦吓得不轻,王妃娘娘胆大包天,她一个人微言轻的女婢哪敢忤逆王爷的命令。
然而,她的手刚探到锅边,姚念之擎着勺子就敲在她手背,皱眉不悦道,“我辛辛苦苦熬的鸡汤,敢动我剁了你的手!”
浣秋吃疼地缩回手,眼巴巴地望向陆承嗣,可怜地无声诉说,王爷不是奴婢不从,是王妃娘娘太凶啊!
陆承嗣彻底恼了,一拍扶手声色俱厉,“白念之,你最好收敛些,这桩婚事,陛下做主,你当本王愿意娶你不成?”
自然是不愿意的,否则怎地抓了只公鸡就跟她拜了堂?
白念之生得妩媚,眉眼上翘,饱满的唇瓣扬起时,有着两道括弧,一笑足以夺人心魄。
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鸡汤,“我当我愿意嫁?朕……正合我意,不如原地和离?”
“朕”这个称谓过于顺口,脱口而出,好在话到嘴边转了弯儿。
两人对视着,陆承嗣眸光阴冷,姚念之悠然自得,一旁的浣秋瑟缩着身板,想劝慰两句又不敢,这才新婚夜啊,两位主子这就翻脸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什么和离?”院门口传来苍老的声音,三人齐刷刷望去,那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系着红黑的头巾,满头银丝,在女婢的搀扶下,弯腰驼背地向着他们走来。
“娘。”陆承嗣舒开了紧攥怒火的手,望向老妇,难得,冷面有了温和的色彩。
“娘。”姚念之福了福身,原主记忆里,这位花甲之年的老妇乃是瑞王的奶娘,瑞王的母妃早就死在了宫中,瑞王是奶娘一手带大的,视奶娘为生母般。
瑞王功高,又因战乱而身患顽疾,奶娘自作主张请了陛下赐婚,与丞相府结亲,算是巩固瑞王的地位。
老妇穆氏,倒是有几分远见。
当下,她灰蒙蒙的眼,扫过两人,最终定在白念之脸上,“念之,新婚为何不入新房,这鸡汤是怎么回事?”
姚念之本着大闹一番的心思,但方才被陆承嗣挑衅,当下决定戏耍一番,故作乖巧迎上老妇,挽着穆氏的手,笑脸晏晏,“娘,公鸡拜了堂了无用处,奴家想着相公身子欠安,这不熬煮鸡汤给相公补补,算是奴家的一片赤诚。”
“姚念之!”陆承嗣剑眉倒竖,若他能行动自如,必定亲手拎起这女子扔出瑞王府。
颠倒黑白,有违大家风范,恬不知耻!
“嗣儿。”穆氏沉声,略有警告的味道,“念之好心,未嫌你,你倒是怪罪上了?”
“娘,奴家身同感受,光复明唐大业,王爷劳苦功高,就是苦了王爷了。”姚念之悲恸之态,似有晶莹泫然欲泣,指尖轻拭过眼角。
续而,她盛了一碗鸡汤,走到门口,施施然地坐在了椅子扶手上,身贴身的距离,舀着鸡汤吹了吹喂到陆承嗣嘴边,“相公,喝一口吧,这可是奴家的心意。”
陆承嗣太阳穴“突突”跳,锋锐的眼刀子似乎想要了她的命。
这女子心思深重,仗着奶娘在场,威胁起他来了!
可是,奶娘养育之恩大于天!
“来吧,相公。”姚念之抛了一记媚眼,声色故作娇柔,若是寻常男子,在她这柔态下估计魂儿都酥了。
陆承嗣咬了咬牙,抿成线的薄唇张开,一口鸡汤顺进了嘴里。
难喝!
腥味过重,连一丁点盐都没有!
“你们相敬如宾老生就放心了。”穆氏露出和蔼的笑容,从手腕上摘下了玉镯子,“念之,你来。”
姚念之娉娉婷婷,汤碗递给了浣秋,这才站在穆氏跟前。
紧接着,穆氏牵起了她的手,玉镯子松松垮垮地套上了她盈盈一握的手腕。
她皮肤白若凝脂,很是衬乳白的玉镯。
“念之啊,这是靖妃娘娘留下来的物件,靖妃娘娘殡天之际,再三嘱咐老生,一定将此物转给儿媳,定要保管妥当。”穆氏言语间,目无定点,似在追忆。
靖妃就是陆承嗣的生母,可惜了,不能亲眼见着儿孙满堂。
陆承嗣目光一凝,眼底的戾色愈重。
那是母妃的遗物,白念之怎配!
死人堆里爬上来的姚念之,敏感地察觉到背后灼灼的恨意,她收着传家宝心安理得,笑得越发甜了,“娘,奴家一定伺候好相公,孝敬好您。”
丞相府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得体,穆氏很满意自己的安排,轻轻拍着姚念之手背,“你啊,早点给嗣儿生个大胖小子,给皇族添丁,老生和靖妃娘娘死而无憾。”
“娘……这,这还得问王爷。”姚念之娇羞着低头,余光瞟向陆承嗣,眉梢爬上恶趣。
“嗣儿?”穆氏眯着眼看陆承嗣,三申五令,“要待念之好,定要珍惜她,如何?”
跟白念之生儿育女?
刚进门就给他下马威的女子?
陆承嗣有心送她回炉重造,却只能生硬地颔首。
奶娘已是风烛残年,怎忍心她老人家为他的事徒添愁绪?
穆氏放心离去,姚念之推着陆承嗣进了喜房,关上了门。
“呵!”陆承嗣心底压抑着怒火,一声冷笑,“丞相就是教你这般阳奉阴违的?”
“别,我可是自学成才。”姚念之对镜将繁重的步摇朱钗全数拆下,镜中人巴掌脸,柳叶眉,明眸如狐。
是个美人胚子,长发如瀑披在肩头,狐媚中几分清冷,几分柔弱。
陆承嗣真是对这新婚妻子无话可言,指着门口道,“滚出去,本王一刻也不想见到你!”
“出去?住哪?跟娘同寝吗?”姚念之反问,扭头一屁股坐在了喜床边,有以下没一下卷着鸳鸯被的流苏,“长夜漫漫,娘还想抱孙子呢!”
“孙子?”陆承嗣揶揄嗤笑,“你是痴人说梦!”
“嗯,是该做梦了。”姚念之自顾自宽衣解带,掀开鸳鸯被褥,头靠玉枕就这么躺平入睡。
“白念之,你聋了?本王让你滚!”陆承嗣怒火中烧,驱使滚轮的椅子靠至榻边,伸手去拽被子。
蓦然,姚念之睁开眼,眼白泛着血丝,她一记厉眼盯着陆承嗣,旋即,扯着床角挂着的红绸子,迅速绕着椅子捆了两圈,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放开本王!”陆承嗣命令的口吻,全然不知白念之有何打算。
“闭嘴,扰我清梦,信不信我砍了你脑袋!”突然间,她杀气暴涨,那枕边的喜帕卷成团,掐着男子的下颌,蛮横地塞进他嘴里。
呼……
耳边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