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青必须冒险,若是再有迟疑很可能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他再次来到孔孟书局背后的树林,在静静的观察半晌,确认树林旁没有监视的警哨之后,打开密道门,钻了进去。
同样是来到第一道预警铃铛前,将手中的箱子放下,随后使劲的拉了一下铃铛,而后快速离开。
此时在阁楼里的郭亮,刚刚将顾维钧送走,还未躺下休息。顾维钧再一次没有按照约定,鲁莽的直接从巷道走进来,让他非常的生气。不过鉴于顾维钧发现了叛徒杜忠恒可能的线索,他还是原谅了顾维钧鲁莽的行动,但这也给他敲响了警钟,必须再准备一个联络地点。
顾维钧的线索很及时,上级刚刚要求查清叛徒的下落,立刻便有了线索。只是,郭亮有一种担心,是不是来的太过容易了。
更有一个细节让郭亮辗转反侧,是顾维钧在电报公司装电台的箱子上做过记号,但是他看到的在郭亮房间的箱子与自己安排的虽然颜色形装很相似,但是上面却没有记号。难道箱子被调换了?这个电台也不安全?
“铃铃铃!”几声细微的铃铛声,让本就无心睡眠的郭亮瞬间清醒,本能的拿起枕头下的手枪,奔出了房间,朝着地道快速的追去。
快追到密道的尽头,再次看见一个箱子,这才稍微放心的收起枪,拿起箱子,快速的回到卧室。
在灯光的照射下,郭亮看清了箱子的外观,突然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何冰送电台带来的箱子,两者好像。赶忙把手中的箱子翻转过来,果然在箱子底部有一道红色的墨水痕迹,那是顾维钧当初作下的记号。
这是怎么回事?来不及细想,郭亮觉得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因为箱子很轻,像是空的一样。赶忙打开箱子,只见空空的箱子里只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停止使用电台发报,这是军统的圈套,早上六点,手持金陵日报,到玄武湖一叙。落款依旧是那两个熟悉的字:深苔。
深苔为什么会突然约自己见面?会不会这里头有诈,甚至这一切是个巨大的阴谋?
但细想之后有觉得不大可能,自己的谍报小组几乎所有的信息,深苔都了解,而且自己小组的任务是为了与潜伏到军统的顾维钧联系,并没有太高的其他价值。而显然,深苔是知道顾维钧的存在的。
将纸条烧掉之后,郭亮再次躺在床上,这一次,他更加难以入睡,非常期待明天的会面。
周扬青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宿舍,他还有事情要做,再次来到金友志监视的房子旁,寻找到一个合适的隐蔽位置,随后价格高分辨率的监听器以及录音器伪装好之后,才开车到玄武湖畔,静静的躺在车里睡去。
清晨的风吹洒在玄武湖上,郭亮拿着一份刚出炉的金陵日报,提着一套渔具,来到玄武湖畔。
他没有左右张望,也没有主动寻找,而是一边将日报拿在手中,一边将鱼钩抛入水中。
“不要回头,继续钓!”
郭亮全身一震,这个声音听起来好年轻啊。
“从西安带回来的叛徒,名叫杜忠恒。现由军统秘书处主任派人看管,军统南京站的皮长武哪里是个圈套。
军统总部正在进行一项监听计划,他们已经在鼓楼区安装了电讯侦察设备,相信是针对你们的,背后的主要目标应该是我。你们如果再次使用电台,就会被他们确认具体的位置。”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尽量联系在南京的其他同志,等我的消息!”
“我要怎么联系你?”
然而他等了半晌也没有人回复他,转过头来,身后除了摇动的树影,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活物。
毛主任最近有点危机感,他为人狡诈,而且特别隐忍。只是自从毛森立功回到总部之后,安排的一系列计划,深得局长的赏识。这个借用自己本家兄弟身份混进军统的人,如今竟隐隐有了赶超自己的势头。
这次从西安带回来的共谍杜忠恒,也是毛森的手笔,他与潜伏在西安的南京站电讯科长申之岳,相互合作,才设伏擒下了共党陕北情报部门部门重要人员杜忠恒。更是在之后,成功劝降。
他知道杜忠恒的重要性,他的投降,直接让共党在陕北的情报部门不得不做出大规模的人员调整。而更进一步的是,毛森还准备用这次行动,挖出共党打入军统内部多年的‘深苔’。
这个人,军统已经追查了数年了,可都一无所获,自己原先就是第一个负责主持调查的人。如果真让毛森成功了,再加上杜忠恒的功劳,那毛森在局座的眼里,地位必将超过自己。
不过,毛主任确实知道隐忍,表面上对此毫不在意,甚至交给自己的保护杜忠恒的任务,也欣然接受,而且还十分上心。背地里却想着先从杜忠恒的口中套出有用线索,好立功压毛森一头,军统笑面虎的外号,名不虚传。
“老爷,车子已经备好了!”
“嗯,走吧!”
穿戴整齐的毛主任,在护卫的保护下坐进了车里,不过突然眉头紧锁,自己的宅子附近怎么突然出现了许多乞丐,真是晦气。
“去,把这些臭乞丐赶走!”
车子来到军统总部,毛主任做事很仔细,局长办公室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端茶递水,打扫办公室,他从不让别人代劳。
做完一切之后,他便见到局长匆匆走进办公室。赶忙笑脸迎上去,只是似乎贴了个冷屁股。
“西安剿匪日久,张、扬二人却虚与委蛇,你的人在西安是吃干饭的?连张扬二人与共党接触都不知道。
也就是周养浩机灵点,要不然现在恐怕张扬二人都已经与共党穿一条裤子了。你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趁早给我滚蛋!”
一大早突然被局长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顿时让毛主任倍感憋屈。不过他最擅长的就是隐忍,不住的认错道歉,再加上拍胸脯保证,总算让局长消气。
“杜忠恒的住所,安全没有问题吧?”
“卑职已做了妥善的安排,绝对没有问题!”
“嗯,那就好,你下去忙吧!”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毛主任黑着脸,今日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从开始遇到晦气的乞丐,到被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批,果然没好事。
坐在办公室,心神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杜忠恒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安全的,他被藏在南京监狱里。共党恐怕到死都想不到,自己会将人藏在监狱。
其实他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在南京监狱关押着许多身份无法确定的人员,杜忠恒在陕北任职共党情报部门,或许有一些漏网之鱼,可以被杜忠恒认出来。
“走,去南京监狱!”
车子重新启动,但是毛主任依旧无法沉下心来,内心有一股莫名的烦躁。
“吱!”车子突然急刹停下。
“怎么回事?”
“主任,前面好像发生了争吵!”
“下去看看!”
几分钟之后,司机回到座位,扭头低声说道:“主任,前面发生了斗殴,一个屠夫和乞丐发生了肢体冲突,动了刀子,见了血。这回警察局正在调查!”
“你衣服上是什么?”
“哦,可能是乞丐身上的血,我没注意沾上了!”
“什么,那岂不是沾在车上了吗?下去,洗干净,再回来!”
不过等到司机洗干净回来之后,毛主任却始终感觉自己闻到了血腥味。而且这个血腥味带着低劣的臭味,不愧是乞丐身上的。今日从一开始就不顺,霉运缠身。再联想到自己最近在局里,地位不断受到挑战,更加确信自己运道走低,等找人看看风水气运。
从监狱出来之后,已是傍晚了,拖着疲惫身躯的毛主任,回到住所。
“主任,郭阴阳不在,我把他的师弟秋云道长请过来了?”
“师弟?我怎么没听说过!既然是郭大师的师弟,肯定也是有些本事的,请进来吧!”
随着管家一起进来的是一个白须飘飘,仙风道骨般的人物。这幅卖相,顿时让毛主任满意了不少。
“大师是郭阴阳的师弟,在哪处挂单?”
“贫道闲云野鹤,暂借师兄的朝天宫歇脚,不日便又要远游!”
“道长好道心,我这个凡夫俗子望尘莫及!只是道长擅长哪方面?幻术、占卜、看相、行医还是养生?”
“贫道孑然一身,什么都会一点,什么也都不精。毛先生最近是不是诸事不顺?”秋云突然抢先一步问道。
“这恐怕要让道长失望了,毛某事事顺遂,并无什么烦心事!”毛主任心存考较一番,所以故意否认。
“既如此,贫道便告辞了!只是毛先生今日见血,眉心藏着一股晦涩之气,想来是去了什么死气、怨气较重的地方,若是长此以往,恐怕霉运缠身,官运不畅!”
“大师,留步,不知可有什么解法?”毛主任听完之后,脸色大变,立时追喊道。此刻他已经收起了考较之心,实在是自己确实倒霉。
“人的气运犹如长江之水,又如荒野杂草,起起落落、枯枯荣荣本是正常。只是我观毛先生的天门,最近您是处于低潮期。不可过多的深入污秽之地,让晦气盖住天门的红光,否则这股低潮期怕是不易散去!”
“多谢道长指点!还请留下用饭!”毛主任眉头瞬间开朗了不少,原来症结出在监狱上。
“贫道闲云野鹤,就不多叨扰了,若是毛先生有心,可到朝天门多结些善缘,必会让气运加快回到身上。言尽于此,贫道告辞!”
等到秋云道长,离开毛主任府邸,便见到一个身影,悄悄的跟了上去。原来这一切都是周扬青的计划,他早在一天前跟踪毛主任,发现他去了南京监狱,便知道他肯定是把人安置在监狱里了。
但是南京监狱守卫森严,别说进去刺杀,就算是稍有靠近,便会被发现。
所以,要想除掉叛徒,就只有将人调出来。他知道毛主任最近因为西安剿匪的事,办事不力,多受责罚。再加上毛在军统中是出了名的迷信,这才制定了这个计划。
先在早上故意安排一群乞丐,在毛主任的府邸前活动。早上出门见乞丐,要散下破灾钱,但毛是何许人,怎会对乞丐多瞧一眼。这就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伏笔,没给乞丐破灾钱,就要自己遭灾。
当然,在军统总部,被局长训斥并不在周扬青的计划之内,他只是安排了毛前往监狱的路上,故意的斗殴,并且见血,将血故意涂在司机身上的戏码。
果然,迷信的毛主任,在傍晚回到家之后,便安排人去请道士。那个秋云道士,只不过是他在街上找来的相士,给钱让他如此说。去请郭阴阳的人,也被他故意引导到秋云道士那里。
一切能不能成,就要看毛主任信不信了!回到家中,周扬青顺便取回了监听器的磁带,此刻正在仔细的听着。
突然,他脑中冒出了个想法,一个只要配合到位,就能让组织除掉叛徒,毛森也能找到他想要的人,彻底消除隐患。
而这个想法中,最关键的便是,要找到一个合理的替死鬼!要想让他成为‘深苔’,自己必须要让毛森找到证据,还要有不同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