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春天,通过考核的的五人,朱子文被派往西安,跟随了周养浩,周养浩因为在莫干山亲信损失殆尽,选择了早被看好的朱子文;江子安则被安排进入有头号杀手之称的陈恭澍麾下,当了一名普通的队员。陈恭澍此刻已经是军统天津站副站长了,此刻正在监视山东、河北等地的投机分子,他已经先后刺杀了张敬尧、石友三和殷汝耕,是军统不折不扣的行动高手;而潘仁则被派往长沙,担任军统长沙站电讯科的一名小科员。
剩下的顾维钧,因为与周扬青一组通过考核,大概是知道周扬青除了捞钱没什么别的本事,所以他的印象分也被打了折扣。在没有第一线的军统组织认领之后,他与周扬青一起,被编入军统南京站总务科,担任科员。
要说军统南京站,就是个鸡肋,有军统总部在这里,这个不伦不类的南京站,就显得十分尴尬。伸手一抓,一大把比自己地位、职位高的人。纯粹是立功没你,背锅必站前头的角色。
军统南京站站长是周高,不过他却是个老好人,既没有什么突出的成绩,也没有什么严重的过失。在军统眼里,他就是个老好人,要不然也不会把他放在南京站站长的位置。
这天,刚赶到南京的周扬青和顾维钧,就被周高接见了,这对于两个新人来说,是很难得的。
“二位,不用拘束,你们都是党国的精英,能够进入南京站,定能为我们南京站建功立业!”周高热情的述说着,给人一种仿佛是见到了子侄后辈一般,非常亲切。
“感谢站长栽培,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为南京站添砖加瓦!”两人自然很识趣的表忠心。
“好好,顾维钧,你先下去,找陈柄仁科长报到。周扬青,你留一下!”
听到周高如此说,顾维钧只得离开,心里想反动派的崽子,果然走哪都被人高看一眼。
“站长,你有什么吩咐?”周扬青见自己被留下,显然周高是有什么要交代的,所以赶忙问道。
“扬青啊,我和你叔叔既是同僚也是好友,所以也就不和你客气了。
我听说,你在杭州的时候,就想办法帮助军统解决了经费上的大问题。如今,来到了南京站,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们南京站苦啊,虽然占这个一级大站的名额,但很少有立功的机会。
再加上南京不比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是那个达官贵人的亲戚朋友,我们就算是有心想立功,也是困难重重。没有立功就没有嘉奖,在南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光靠政府发的那点工资,根本无法维持日常开销。
底下的兄弟,已经抱怨多次了。所以,我这次从毛处长哪里把你要过来,目的就是为了给南京站搞点外快,好让兄弟们能够不那么拮据。
你放心,我已经和陈柄仁科长交代过了,他会全力配合你!”
听完周高的话,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去毛森的行动二处,而是到了南京站,进入总务科。不过,南京不比杭州,他那一套敲竹杆的把戏,恐怕在南京不能轻易施展。万一敲到了哪位大佬头上,那可能毛森和周高都保不住他。
微微皱了皱眉头后,周扬青道:“站长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只是属下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就算是有心,可也无处使力!”
“这个你放心,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你先熟悉一下,只要你有心,我想南京站的所有同仁,一定会坚定的支持你的!”
“是,站长,属下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一个方案来!”
“好,去吧!”
从周高那里出来之后,周扬青便来到了总务科,陈柄仁早得到了指示,自然很热情的欢迎。他的这一个举动,不仅让整个总务科的人,立刻知道了周扬青,连着南京站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自己站里来了个财神。
不过,周扬青却有些犯了难,正经的生意哪有那么容易赚钱的,最赚钱的就是搞垄断。可偏偏在南京,这种垄断的生意,早被人霸占了。就是一些偏门也早已被有背景的三教九流给占好了山头,要想从他们嘴里分一杯羹,谈何容易。
为此,他不得不拉上顾维钧,先研究资料。将南京城里,所有的生意人,背景调查清楚,看有没有合适下手的目标。
一连十来天,周扬青与顾维钧都在根据南京站提供的资料,而后实地勘察,可效果并不好。
而顾维钧对此的反应还是比较大的,认为敲诈勒索纯属流氓行径,尽管被分配陪同周扬青一起,也是出工不出力。
这日两人走在南京的街道上,他们此行的目标是南京中山码头,这个码头是南京在长江边最大的,每天进出的货物以海量计。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周扬青在查阅资料的时侯,发现有一家名为杨子货运的运输公司,他们几乎垄断了所有货物进入南京的装卸和短途运输。从日常的生活物资到一些重要的管制品,几乎都看得到这家杨子货运的踪影。
他查阅了杨子货运的老板,是一个叫方远的中年人。此人查不到任何显赫的背景,由此可知这个方远只是一个代理人。他查到了杨子货运在每个月的十五号,都会结一次帐。像方远这种代理人,一定会将结账后的利润送到真正的幕后之人手里。
他今天之所以会同顾维钧一起前来码头,并不是为了跟踪方远,因为离十五号还有两天时间。他们的目的是记录一天杨子货运大概能够运送多少货物,并且计算一天大概的流水是多少。
“这已经是一小时内的第十五车了,我刚刚和司机聊天,他们运一趟大概会收货主百分之十的费用。
这个费用很高,只是不知那些货主为什么会同意!”顾维钧皱着眉头说道。
“你看到那个关口没有?所有从码头出去的车子,都要在关口登记。那是南京税务局,在码头设立的办事处。
现行的税费是十抽一,但你看这些杨子货运的车子,明明拉了一整车的布匹,货值起码上十万,可是交的钱却只有区区几百元。”周扬青伸手指了指正在办理出码头手续的地方道。
“你是说他们在偷税漏税?”
“偷税漏税是肯定的,货主如果自己提货,要按照正常的税率缴费,而且很可能要遇到卡扣,那样的话就要交更多的钱。
而杨子货运,不但将货物从码头运到货主哪里,还只收十分之一的费用,相比较来说,货主自然觉得杨子货运更加划算。”
“一个个都是蛀虫,怪不得政府会积弱!”顾维钧愤愤的说道。
“政府是不是积贫积弱,我们管不了,但是他们一个小时就有十五车,每天二十四小时。每运输一次,他们起码能够获得五千块钱的利润,这还不算一些特种昂贵的货物。
这样算来,他们一天最起码进账十多万法币,这可是一本万利,每天都有的买卖!”
“你不会是想打这个杨子公司的主意吧?从税务局这么配合上看,参与的人肯定涉及到许多人。
周站长能够啃得动这块面包?”顾维钧显然对此感到怀疑。
“谁说我要独占所有,我们只需要找出这背后有哪些股东,将一些靠山不是很大的,踢出去。然后让南京站参与进来,每天有几万的收入,对南京站来说,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你可别忘了,你我这种级别的工资,每个月才八十法币。若是你能够平添每月几十万法币的收入,恐怕够给南京站每个员工工资翻倍了!”
“那你可想好了,我在学校里可没学过敲诈勒索,帮不上你!”顾维钧自知搞钱并不擅长,而且也不大愿意参与,所以便打算当甩手掌柜。
“先回去吧,等让人查清方远的钱都流向哪些人,我们再挑个软柿子捏!”
两人开着车,一路回去,在经过金陵女子中学的时候,顾维钧突然道自己要去买几本书,一会自行回去。
若是周扬青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会起疑,不过他早已知顾维钧是地下组织的人。所以,表面上没有任何的怀疑,在顾维钧下车之后,自己则开着车离去。
直到看到周扬青的车子开远,顾维钧才迈开步子,悄无声息的绕过金陵女子中学,来到距离学校不远的小巷子中,在一家名为‘孔孟书局’处停下。
店小二在看到顾维钧后,很热情的将他迎进书店,随后走到门口左右环视了一下,在看到没有人跟踪后,关上了店门。
“这边走!”在店小二的带领下,顾维钧穿过暗门,来到了紧邻书局的另一间房子中。
“郭先生,终于见到你了!”顾维钧有些激动的说道,自从他今天早上在看到了金陵日报上的寻人启事,便知道组织已经派人到了南京,召唤自己见面。
“以后这里是你的一个联络站,只为你一个人服务,你我也是单线联系,你的代号是‘鹅卵石’。如果我们有事情找你,就会在书局窗口挂上有典藏版红楼梦出手,那时候就可以进来。如果没有挂,那就算里头着火死人,你也不可以进书局一步。”
“我知道了,可要是我有急事需要找你呢?”
“你如果有急事,在巷口第一间阁楼的窗台上摆盘花,我们就知道了。
如果有特别紧急的事,不得不立刻汇报,那你就从这座阁楼的后门进来。后门是连着一片树林,在树林的深处有个土地庙。庙的里面有一处暗门,是可以直接通到阁楼的后门的!”
“好,郭先生吗,我记下了!”
“这些天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事发生!”
“我被分进了军统南京站的总务科,都是因为那个恶崽子周扬青。现下还接触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最近也跟着他在打南京城里有钱人的主意。我看整个国民政府都是一群蛀虫,一门心思想着捞钱。
南京站现在缺钱,他们急需从一些没实势力的人手中抢钱。周扬青应该是盯上了中山码头边上的杨子货运,我们的人与这家公司没有关系吧?”
“这家货运我听过,听说他们本事很大,什么东西都能运进南京城!不过我们目前和他们没有关系,你放心。”
“那就好!不过我现在在总务科,接触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恐怕对革命事业,帮助不大!”
“不要气馁,其实一个组织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后勤。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总务科,吃喝拉撒的事,往往能把看出很多的信息!
组织接下来的给你的任务就是潜伏,只要安全潜伏下来,获的军统的信任,才能开展下一步工作。
还有,南京站交代下来的任务,你要尽力去完成。至于这个杨子货运,虽然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你可以借助这次机会,找出一条稳定且安全的运输路径,这样在之后我们如果需要什么物资,也能够顺利的进出南京城!”
“郭先生,我明白了!”
在顾维钧走入孔孟书局之时,在其身后,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拿着个破碗,一路敲打着从巷道中走过。而那个乞丐明亮的双眼,分明与周扬青相似。
“原来,联络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