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再次降临在漆黑的贫民区,申铁汉还是有些经验的,留了两个人守在抓捕女日谍的小屋里。
此刻,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抱怨这份苦差事。不过好在有酒有肉,两人便坐在屋里头,大快朵颐,那管外头发生了什么。也不能怪他们,在他们的思想里,日谍已经被抓走了,哪还会有人再来。
的确,没有人会再来这座小屋,但并不代表没有人会离开。小屋隔壁的房子,那个被申铁汉教训过的,嫌弃声音吵闹的居民,此刻正抱着一个行李箱,小心翼翼的从另外一边离去。
此人名叫小泉太郎,是女日谍深田恭子的助手,在刚刚复兴社抓捕的危及时刻,他正好带着电台躲在隔壁。深田恭子知道桌子上的电台发报机电池,会引起中国特工的注意,所以故意看向墙角,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中国特工注意。在找到空暗格之后,很自然的认为电台已经早被转移走了。
而小泉太郎之所以会过来抱怨太吵,其实也是存着闹一闹,这些中国特工就不会把他当回事。本能的将他归结到普通老百姓的范畴,就算到时候如果中国特工搜房子,恐怕也会在潜意识里,将他忽略。
不得不说,日谍的业务水平还是很高的,心理学学的都不错。小泉太郎此刻已经远离了住所,抱着箱子,恶狠狠的回头看了看,而后咬牙切齿道:“这个仇,大日本帝国一定会报!到时候杀光这些支那猪!”
他刚说完,突然脖子一凉,紧接着丢下箱子,双手捂住脖子,难以置信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前的半大孩子。这还只是个青少年,怎么能杀掉自己,自己可是关东区空手道大赛的季军。
“替我向你的天照猪神问好,杀中国人你是没机会了,当中国地的肥料,还是不错的!”
原来,出手的人正是周扬青,他在之前就有些怀疑。在女日谍处出现了电台发报机电池,没有理由电台消失不见啊!
等到走出房子他才突然想起,那个电池很老旧,几乎是废弃的状态。在宋德远的电讯处,查找录音时,他曾见过电报发报机,当时正好突然停了一会电。而电讯科的人员,拿起电报机旁边的设备,手动摇着给电报机供电。
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在女日谍的家里只发现一个老旧的快废弃的电池。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女日谍的那部电台,也有与电讯处一样的手动发电装置。
因为电台电池并不好购买,而且是战略稀缺物资,所有通过市面上购买的,一定会被监控。杭州毕竟不像上海或者东北,是日本人在中国的大本营,要想搞到电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日谍也有一个手动发电装置,那么一定有一个人是与这个女日谍在一起的。沈西不可能,他无法做到随时在女日谍身边,而且以他的身份,住在贫民区,很容易引起怀疑。剩下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平时在使用电台时,负责手摇发电的人,一定就住在女日谍的附近。而那个因为抱怨声音太吵而被申铁汉教训的年轻人,是最有可能的。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在离开申铁汉之后,周扬青躲在附近,静静的等着那个人自投罗网。
打开行李箱,里面果然是一部电台。还有一本民国二年,上海锦章书局刊印的康熙词典,想必这就是日谍的密码本了!
周扬青兴奋的拿起行李箱,朝着复兴社办事处而去,在他心里,早已经盘算好了,要用它们,交换些什么!
只是周扬青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不久,两个身影出现在刚刚杀死小泉太郎之处。
“郭先生,为什么不留下电台和密码?这个复兴社的爪牙,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何,日本人才是我们民族最大的敌人,电台和密码本到了国民党特务手里,比在我们手里有用。他们有更多的设备和人力,能给日本人造成更大的创伤!”
“可是这个爪牙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就这般心狠手辣!”
“好了,对付日寇,不需要仁慈!”
周扬青自然是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此刻他坐着黄包车,很快便到达了复兴社的办事处。
刚进办事处,就觉得有些不对,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善财童子一般。唯独宋德远看向自己,带着些许哀怨。
“臭小子,可以啊!沈西和隐藏的女日谍都被你抓到了!”毛森此刻也是面带微笑,实在是这次行动圆满成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没有,毛叔,都是运气好!”周扬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小杨青啊,你不够意思,从我电讯处找到的信息,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宋德远也带着酸味的说道。
周扬青没有回答,给了他一个白眼,意思很明白。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就看一下你电讯处掌握的资料,就被你敲去了三成收入。你这么贪,我还上杆子给你好处,做梦吧!
毛森看了一眼周扬青手中的箱子,没有说什么,示意大家都散了吧。而周扬青自然要趁着此刻,向毛森提出审问钱友文等人,用来练练手的要求,自然得到毛森的答应。此刻,对于毛森来说,他哪管周扬青是不是练手,钱友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他去深究。
周扬青得到答复后,将行李箱放在毛森办公室,便火急火燎的跑到地牢,纠缠着申铁汉将钱友文等人一一带来。
“钱友文,你们父子私通日寇,你可知罪啊!”
“长官,我都是被逼的,再说东西也没有被日寇拿走啊!”八壹中文網
“怎么你是说我们复兴社办了冤假错案!”周杨青故意寒着脸大声喊道。
“长官,我,我哪敢啊!”
“嗯,不敢就好,我看你也是有些冤屈,倒也不是不能通融!”
钱友文是个人精,能在民国这个乱世混个一官半职,哪里还听不明白周杨青话中的意思。
“长官,卑职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可以给长官种点新鲜的吃食!”
“我堂堂党国精英,要你那些个犄角旮旯的田地作甚!”
“长官,你别急,我家里还有二十根金条,一万法币,我愿意献出来,为国民革命做贡献!”
“嗯,这倒是不错,不过这也就够给你一人将功折罪的,你儿子钱伯俊嘛?”周杨青再次故意拖慢语气道
“长官,我,我还有一座酒楼,两个店铺,统统贡献给革命,你看够不够给我儿子将功折罪?”此时的钱友文,已经带着哭腔了。
“我听说你儿子在警官学校上学,大好的前程,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长官,你别说了,我在加一栋西湖边的别墅,那是我最后的财产了,我真的拿不出更多了!”
“哎,看着你为国民革命尽心尽力的份上,也是忠于党国的,确实情有可原。
我也不能太为难党国的忠诚志士,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复兴社的兄弟多,我虽然同意了他们却未必会同意!”
“长官,你别说了,我真的没有了,再要就剩下我那几个姨太太了!要是长官的兄弟看得上,我回去就让她们上你们府上!”钱友文憋红了脸,这是连老婆也不要了。
“狗屁,你当我们复兴社会干些强抢民妇的事吗?”周杨青厉声呵斥道。
“是,是,是,长官们自然忠诚为国,是国之栋梁!”钱友文赶忙点头哈腰附和道。
“不过嘛,要去,那也是她们看着我们为国尽忠,前去劳军慰问!懂了吗?”
“啊!”
周杨青的话,不仅让钱友文愣住了,连着在外头观看的毛森、宋德远、申铁汉俱都愣住了。
“这小子!”毛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啊,什么啊,这是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既然你同意将几房姨太太送出来,就不需要再花大钱养着她们了。那存在花旗银行的一万美元,是不是要体恤一下我们替你养老婆,资助给我的那些兄弟啊?”
钱友文再次长大嘴巴,到这里他怎会还不明白,感情对方早就将他的财产调查的一清二楚。自己今日若不全部吐出来,恐怕没法活着走出去。思虑良久之后,钱友文只得点头答应。
“这是抵押欠条,你把那些田地折现吧!你看下数目对不对,签字画押,明儿个我便让人到府上去取!”
钱友文签下字之后,整个人想死的心都有。自己腰缠万贯的进来,出去被刮得连件衣服都不剩。心在滴血,按下手印得那一刹那,整个人仿佛被抽取了血肉,变得轻飘飘的。
在外头的毛森,看了两人一眼,这小子早就把欠条写好了,他是什么时候摸清钱友文的财产状况的?
相对于毛森的震惊,宋德远和申铁汉也是很震惊,只是他们俩此刻盘算着的是这么大笔钱该怎么分。特别是宋德远,此刻他早就候会拉毛森前来了,所谓见者有份,他那份还得是大份。
搞定钱友文之后,剩下的四人,周杨青如法炮制,很快便拿着五张厚厚的欠条,志得意满的放入怀中。
“主任,小杨青天分是有,就是有些太贪财了!我看叫他周扒皮都不为过!”在外头的宋德远悄没声,像是半开玩笑的说道。
“这孩子,小时候受过许多苦,贪财也是情有可原!”
听到毛森这般说,宋德远如何还不明白。赶忙附和道:“是啊,有缺点更好,这样他才能离不开主任您的庇护!”
“好了,不说了!铁汉,那两个日谍审的怎么样了?”
“主任,死硬的很,找不到电台和密码本,我想干脆交给南京方面去审吧!这也是给戴处长一份大礼!”
“是啊,主任,现在正是戴处长争夺复兴社、力行社合并成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关键阶段,有这份功劳,想必戴处长在总统哪里会更加受信!”宋德远也是补充道。
“先审审吧,我到时候自有安排!”毛森说完便示意申铁汉继续努力,而他则跟宋德远走回办公室。
“德远啊,既然沈西已经抓到,水文资料也追回来了,你看我们的报告是不是要改一下?”
“主任,自然要变。不过却不是改,而是在前一封电报之后,再发一封电报。示意戴处长,在你的领导之下,经过极大的努力,抓到了潜逃的沈西,同时还抓获了日本女间谍!成功破获了这起日特大案!”
“哦,我再想想吧!你想回去,等我通知!”
“是,主任!”
周杨青怀揣着几十万巨资,志得意满的来到毛森的办公室。刚推门进去,就看见毛森盯着自己说道:“赚了不少钱啊!”
“啊,毛叔,您都知道了!嘿嘿,我这不正想给你嘛!”说着便要从怀里掏出欠条。
“算了,我对钱财没什么兴趣。说说吧,这个行李箱是怎么回事?”
“毛叔,这可是宝贝,是日本人的电台发报机和密码本!”周杨青一边兴奋的说着,一边便要打开行李箱。不过看毛森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显然他早就知道行李箱里装的是什么了。
“毛叔,你都知道了?”
“说说吧,你是怎么找到的?还有你将他拿到我这里,是准备想干点什么?”
“毛叔,还是你厉害!现在这电台和密码,被我们缴获,日本人并不知道。我们何不利用这个机会,争取更大的战果!”
“哦!”显然周杨青现在说的,更让毛森感兴趣。
“毛叔,我们只要利用这个电台和密码本,让那个女日谍向她的上线汇报,自己一切正常。但是由于整个杭州被封锁,无法将情报送出,请她的上前线派人来协助带走情报。
你说到时候,日本人会不会上当!为了这份水文资料,日本人不惜出卖罗伯特,又死了好几个死士,显然对他们来说,这份水文图很重要。
只要我们处理的当,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将日本人在杭州的整个间谍网都端掉,也不是不可能!”
“嗯,你很好,先回去吧!明日先去拿回你的辛苦费,然后再来我这里!”
“是,毛叔!”周杨青虽有些不情愿,但无法拒绝,他认为毛森让自己拿了钱再来这里,肯定是要拿个大头。不过只要能拿一部分,对周杨青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
他还记得,寻叔为了军费和武器发愁的情景,有了钱,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帮助再建一个红十军,这笔钱就是一个小小的起点!